九张机

我的楼兰 · 发表于 2020-2-11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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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张机（组诗）
我年轻，又年老，连灵魂都无聊至极。
～～～

一张机
春天在远处的山脊上，又姗姗来迟了
这一阵儿风，凛冽无比
风过丘陵，风过山谷
风吹堤柳，飞舞的枝桠光秃秃的
那些轻轻的
黄草和枯叶
很轻易就揉皱了这镜面清水
风吹薄雾，薄雾笼山林
闻雀鸟声，闻狗吠声
闻庙宇撞钟声，却不得见我
我在塘河岸边，不出色，不出声
与长满青苔的石头一样，像石头上的青苔一样

二张机
这些日子，天无一日晴
松林叠翠，净是霜
炊烟缭绕的小山村
所幸，有黄口小儿
在自家屋檐下嬉戏打闹
有狭路相逢的
都是覆面客
张三李四王麻子。说远方
疫情凶猛，就近也有染疫之人
听得这话来，我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我有黄藤酒，入愁肠
说忧患道忧患
红酥手掩不住的攸攸之口。都是忧患

三张机
细雨霏霏湿了窗棂
依窗而立的彼岸花
愈是葱茏滴翠了
百无聊赖，我在屋子里
择菜，呛油辣椒
喝水，踱步
依窗望山野涳濛
是的，再近一点儿的
是空的大路
路大容得牛羊成群结队，容得车马
却是冷清极了

四张机
我的眼底心上一直有雪
雪茫茫
有时幻化成我的母亲
有时幻化成我的儿女
有时幻化成我的爱人
都是深情的
眼底心上秋水汤汤，往死了爱我
直到穷图匕见，才又变回寡恩的样子
见怪不怪了。这都没什么
只是，这些个夜晚
须得早些儿掌灯
月亮隐在大片黑天鹅绒里，星辰隐在月亮后面

五张机
我看见的夜晚，先是灰白色
然后暗灰色
最后伸手不见五指
小镇有路灯昏黄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阡陌有坟茔，虫鸣
和深重的露水
谁家小竹楼，窗纱几重
遮不住雾蒙蒙的笛音
怕是心有芥蒂了
怕旧事重提，又要伤心

六张机
是不爱我了，彼岸花只有叶子
许是不爱我了
彼岸花没有叶子
或是不爱我了
房子和家什都是自己买的
这不值得提起的，低垂的半辈子
穷尽半生追寻花叶相依的爱情
遍地俗人，我也不例外
渴望金银细软攻陷我的爱情
渴望遇到爱我所有的坏脾气的人
壮志未酬，红颜旧
我还渴望有人来爱我

七张机
再过些事日，河水暖融
百花竞放
姹紫嫣红都是好天气
我要拣出一些故事埋在桃树下
从此以后做一个甜蜜的女人
甜呐。舌灿莲花
笑容灿烂
这些年吃下去的
蜂蜜，白糖，糖精，甜蜜素，滋养我
甜甜的，就忘了一些人一些事
甜甜的苦，和桃花飘落的香味儿一样

八张机
春风催花开了，催花落
春风催人老
恍惚度日，错过了什么
美的都记不起了
磨人的日子，毫无惊喜
眼前这口饭，咽下去
是满口沙粒
吐出来沙粒满口
相诀，春寒料峭时候最难将息

九张机
没有斜阳挂在天边，这样的黄昏
淡淡的
马上就要黑天了
须烧纸，元宵节到了
离开的亲人要回来看看
檐瓦轻响，从梁上亮瓦走出来
身后幻境，在一场戏剧的尾声里
是另一个你，谁知道呢
这场梦迟迟不醒
我看见你正头也不回走进春天里
和来世一样的春天
有鲜艳的花朵开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