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影读诗 ——陈红为九月诗选十首

陈红为

芳影读诗
——陈红为九月诗选十首
文/芳影

九月，是个纠缠的季节，炎热将去而秋凉未至。这些不安定的气息，对诗人来说，都是敏感的。作为喜欢用文字表达内心感触的诗人，陈红为用他纯粹而真挚的灵魂赋予平凡枯燥的生活以诗意。

他的每一首诗，都来源于他的生活。《做一把椅子》《开着大货车》，或许你无法想象，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人，把他的汗水和劳顿凝聚在诗行里，只因他的爱简单而执着。

新奇而意外的想象，是陈红为诗歌的特点。“思念有多深 /这口通透的井 /就有多深“”(中秋月），这句诗让我感觉很惊讶，月亮和孤独的我之间隔着遥远而深邃的光辉，这就是深不可测的思念之井吧。“跷跷板“诗人把高速公路比作连接两地的跷跷板，而不是平衡木，想必除了距离的阻隔更有难以言说的情怀在里面。

善于捕捉内心的触动，并把它释放出来。是陈红为诗歌的又一特点。如《这个秋天不寻常》《推开窗户，灯光变得冰冷》《空挡》等。我个人比较喜欢《直隶总督署的蜡人》一首，“从一个格子探进另一个格子/千万个格子出奇的一致",画面感很强，忽然觉得自己也曾经处在那里，光线从窗户照进来，照着我的身体，照得我双眼迷离。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倾诉，需要宣泄，在孤独的时候，大地万物都是我们的听众，我们彼此聆听，彼此抚慰，自然界的一切皆为诗歌，它们把灵感传递给诗人，诗人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人和自然是息息相通的，而诗人更以他的圣洁和通透指向更加隐秘和真实的存在。

附陈红为九月诗选十首

1故乡情结

如今的草和小时候的草
一样，都叫小草
只是高贵许多。作为一个群体
有始有终，虽然中间不止一次
修剪时倍感失落，也想到过
不如连根拔起，过后
还是因为那些赏识的目光
感到荣幸
跟随一阵风落在异乡，思念
才会如此完整


2直隶总督署的蜡人

一把椅子
和阳光隔着一排栅栏
树枝一低再低
树影婆娑，没有再结出果实
游弋的灵魂
从一个格子探进另一个格子
千万个格子出奇的一致
直隶总督署格外安宁
正襟危坐的蜡人
代替一个朝代
代替一个明智的人
曾经的懊悔

3这个秋天不寻常

这个秋天不寻常
身体一直下坠
灵魂和秋风融为一体
好像稍有迟疑
就会落下青涩的果实
这时的果实没有落叶优美
仍然沉重，大地不会砸出坑
各式各样的鞋子
已经习惯了绕道而行


4推开窗户，灯光变得冰冷

看清了一切事物
灯光，遮蔽了窗外的一切
一些不足，细微、精致
一下便戳痛深处。回忆
满面尘垢，泪痕
像干涸的河床
稀少而悠长。星星的遥远
是没有方向的遥远
推开窗户，灯光变得冰冷
那些看不见的冰冷
黑夜也无法说清

5跷跷板

高速公路多么平坦
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我们和思念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我俯视你的沉重
你仰望快乐的天空
你俯视我的时候
我的眼里
布满虚空


6做一把椅子

经过锯、刨简单工序
这些成材的木头
不再是木头，它们成为
腿、座面、靠背
——这也是钉子想要的样子
所有的钉子都是赤裸的
只有帽儿，没有把柄
一锤子下去
偶尔裂开的部件
又还原成木头，只是
这时的木头不再是以前的木头
腻子，让张开的嘴巴
欲言又止，在漆的光艳下
苟延残喘。没有人认为这是次品
更没有人去想
——这把椅子，也许正当年轻就会被化为灰烬


7来杏塘沟一次，体验修行

杏塘沟
北方的道场
背靠三妙峰，面对唐河离平原较近的山谷
幽静之处，适于修真
缝合突兀和凹陷
便于一贯的平坦到陡峻崎岖
成为自然。小巧的瀑布层层叠加
可以往上看，体验辛苦的攀登也可以是顶着艰险逆行
往下看，时间的阶梯
证明一个不服老的虔诚之人
虔诚之人不信邪
峭壁上栖身的魔鬼，阳光下
惨白如泡沫，一切邪念皆泡影
那些被岁月消磨的石头
是精彩的石头。对于夜晚
要像群山一样假寐
才能守住梦的大门，欣然面对
每一个清新的早晨
来杏塘沟一次，会亲身体验
真正的修行
——豁然开朗，绝处逢生

注：去过北京的白云观，未必听说过顺平的不二庵。南宋末年“全真七子”中的不二真人孙不二修真之所，就在杏塘沟的三妙峰下。


8空档

即便一首长诗
还是留下无尽空档
人心太大，世界太小
没有哪位诗人会不依不饶
那些名词，用一次
便增加了一季的风景
诗人很坚韧无法抵达装在心里的
那颗心


9我开着大货车

失眠的时候
我就想像：开着大货车凌晨两点多，赶到一个服务区
停下车顾不得喝水，也顾不得腰腿僵硬
匆匆拽过旁边的大衣
抓紧时间在驾驶座位上迷瞪一会儿
时常会有车轰隆隆驶过
有人上下车大声吆喝。这些都无所谓
——一觉就睡到天明


10中秋夜（微诗五首）

1

今晚有多少小船划向月亮
就会有多少明亮的影子
映照心上

2

思念有多深
这口通透的井
就有多深

3

月亮不空
怎么能明亮
月亮不满
怎么能更明亮

4

再长高些，吴刚伐桂的时候
金灿灿的树叶就会落下来
桂香弥漫，和季节弥合
大地和月亮
融为一体

5

原汁原味的月亮
看得见，或看不见
表情都是一样的
白色的、蓝色的、红色的
都是满满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