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新诗读出来的修辞学收获(五)
读新诗读出来的修辞学收获(五)作者:山城子(李德贵)
收获第十四:隐拟格的诞生
也许是从别人别处诞生的,但我的视野所及,是看到了我的故乡辽西的女诗人穆桂荣的诗集《永远的节拍》里,有一首《绽放》,有个句子是:
“我把我展放在桌面上 书纸上/ 让诗读我”。
“让诗读我”,诗人是沉醉在诗创作的快乐当中了,把创造的诗的灵魂看成了花或鸟的小精灵一般,让精灵欣赏诗人沉醉快乐时的别样美丽。诗人如无这样的精神享受,谁还当苦吟苦行的诗人呢?
诗是快乐的天国,诗是新颖语言的加工厂,诗是修辞沿革的花径。从诗人的“让诗读我”,也许可以归纳一个“隐拟”的新修辞格。因为诗不过是社会生活在诗人头脑中的主观反映,毕竟不是诗人具体的自己,因而诗不会“读”的,但只要我们将其拟人化,不仅是诗,别的什么也是可以“读”的了。
但传统的拟人对像都是物,不是意识,欲将意识拟人,需要有个转换物才行。比如先把诗誉为一朵花,或者一个小鸟儿,那么,让花或鸟来读,就是拟人了。诗人将转换的过程省略掉,也就是把传统的拟人“隐”了去,不就有理由叫“隐拟”了吗?可定义为:通过省略拟人过程,达到活用动词的修辞方法叫隐拟。
打从朦胧诗兴盛的时候起,就有人指责诗人的“反语法”,我以为那是太表皮了,只要走进诗的肌肤以内,就明白那不过是语言修辞的“与时俱进”罢了。如今的经济社会进入了效益时代,语言也要讲究效益的;不论何种产品,只要增加新的技术含量,价码就提升起来,诗句中如果有了揉入、物化、动衔、借比、移限、省介、变主、比衬、错置、模糊、转义、排词、别喻、隐拟等等新技巧的含量,其美学价值也就显著提升了。不是么?
收获第十五:动词的就虚活用。
词类活用是积极修辞的另一翼,古已有之。笔者曾细细梳理过古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现象,可分为四种共十七个类别。依次是:
一、一般活用:1、名词作状语(名作形);2、名词作动词;3、形容词作动词;4、数词作动词(少见)5、代词作动词(极少见)6、动词作名词;7、形容词作名词;8、数词作名词(少见);9、数词作副词(极少见)。
二、使动用法:10、名词使动用法;11、动词使动用法;12、形容词使动用法;13、数词使动用法(少见)。
三、意动用法:14、名词意动用法;15、形容词意动用法;16、动词意动用法(极少见)
四、为动用法:17、动词为动用法。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新诗语言的发展与变异,主要表现为新创的词类活用,悄悄如雨后春笋般地生发出来。每浏览到好作品,遂觉特别新颖、灵动、省敛、陌生、张力起来,绝不同于三十年代,乃至五、六十年代的诗歌语言,而呈现一种朦胧中的异样美丽。
例如 “寂寞的枝头还站着我的张望” (摘自穆桂荣诗集《永远的节拍》-《爱情鸟》)
这里的“站”就是“站立”的动作,凡站立的应是具体的人或动物,却不可能是一种视觉动作的“张望”。而现在诗人偏让这个动词活用如名词的“张望”站立,不仅灵动别致了诗句,其一种痴情,也因这个“站”的就虚活用,而令人印象深刻了。
这种用法是否可以总结为:用具体实在事物所发生的动作、行为、变化,移就到抽象无形事物上来,使其产生更为生动形象的表达效果的动词活用方法,就是就虚用法。
我们还可以从下面其他诗人的诗句中体会这个被很多诗人都运用了的活用方法:
“晚风凉了,夜色刮起秋意,内蒙像一张羊皮慢慢铺开” (安琪《晚风》载《诗歌蓝本》2006年总第二期49页)。
这里的“刮起”是就虚用法,是使“秋意”有了风一样的实感。
“清脆的蹄声/ 踏碎深夜的宁静/ 最终在奔跑中/ 叩响黎明(英树《成为一匹马》-摘自英树的博客)。
“踏”与“叩”,都是用于具体实物上,如踏青、叩门等,这里诗人用在了无形的“宁静”和时间名词“黎明”上。遂使无形的宁静与时间,也具体得有形了一样,可以“踏碎”,也可以“叩响”。这样的活用效果立刻就让诗文本绰约而烂漫起来了。
“明月装饰了你的形象/ 你装饰了女儿的梦/ 安息吧,妈妈/ 九泉之下(巫逖《手机上的母爱》-摘自网络)。
“装饰”一般用于书房、客厅等房间,诗人这里用于“形象”与“梦”,是看中了装饰“美”的效果,意在赞美“母亲”伟大的爱。
“需要下一场多么深厚的大雪/ 才能够掩埋/ 百年的屈辱,百年的掠夺啊”(和平岛长诗《火龙》-《北美枫》诗刊总第5期)。
“掩埋”的原本用法是掩埋尸体或什么东西,这里移就到活用为名词的形容词“屈辱”和活用为名词的动词“掠夺”上,瞬即就使诗意灵动起来了。
先引个例句看吧:“人到中年,听到温度往低处/ 掉,听到火车拉响” (马兆印《中年》-摘自作者的博客)。
这里的动词“掉”,本来是给有重量的物体预备的,而且还要有空间条件,才可以掉。但“温度”虽可感,却无形,不是重物,然而诗人偏选择了这个“掉”字。诗思的深处,自然是看中了“掉”所能带来的重,以便配合“温度”隐喻着的沉重内容。
这种活用方法,应当是借鉴民间精粹的口语而来。比如说“黄金的价格又掉了”。“价格”这个经济学名词,也同“温度”一样抽象而无形,没有重量,不占空间,无法掉的。但老百姓不习惯说“下降”、“下跌”或“跌下”,偏说“掉”,如果再形象些,就说“跳水”了。
收获第十六:形容词的拟物活用。
咱们先定义:就是把修饰有形事物的形容词,用于无形或抽象事物,从而产生拟物修辞效果的活用方法。(而拟物修辞格则是指将人拟作物或将动物拟为物。)
“用一生的爱做琴弦/ 调好深深浅浅的忧伤”(穆桂荣《暮年》-摘自作者诗集《永远的节拍》)。“忧伤”是一种精神状态,没有实体形状,而用“深深浅浅”来修饰,就如实物一样可以看到了,这与拟物的修辞效果几乎是一样的。
这种活用的出现,是应诗歌基本属性之一的精炼的要求,使诗人情不自禁地省略了暗自的比喻过程,而形成的。诗人在这个具体语言环境中,先以有形的“琴弦”比喻无形的“爱”,之后是把调弦时发出的声音的高高低低比喻成河水的“深深浅浅”了,河水又暗喻为“忧伤”了。
下面。还可以从其他诗人的诗句中来体会这种新出现的词类活用:
“我把自己平躺在一块巨岩上/ 然后从胸口掏出/ 大把大把的蓝/ 涂抹天空”(洛夫《背向大海——夜宿和南寺》-摘自北美枫文学网)。
“蓝”是颜色,没有实体形状,这时的“大把大把的”形容词性的短语,就使“蓝”有了可以抓取什么物体的感觉了。“大把大把”之前,一定省略了一个比喻过程。
“影子松软,啮咬一些痛觉” (曹东《许多灯》-摘自作者诗集《许多灯》)。影子是光被阻挡所形成的物理现象。可以状影的形容词大体有深、浅、明、暗、虚、实、浓、淡、大、小、远、近等等。而这里偏偏用了只有固态或液态物质才具备的性状的词语——“松软”。这样就产生了拟物的效果。而影子“像什么什么一样”松软的比喻,明显地省略掉了。
再看看周承强的诗集《宁静时刻》里的例句:
“捎回一丝丝悲壮与豪迈”(《剑蔴》)
“牵引了弯曲的期待”(《喊山》)
“一丝丝”与“弯曲”,都应当用于有形的物体,这里用到了“悲壮与豪迈”以及“期待”上,遂使“期待”“ 悲壮与豪迈”成了实体物件一般的可视了。
收获第十七:数量词的比喻式活用
读穆桂荣诗集《永远的节拍》,一首《奔跑在夏天》的诗里,出现了这样的句子:
“夜色静好古筝坐在乐谱中/ 灵动一束白皙的手指”。顿觉这“一束”,真是灵动的可以。
“一束”是对捆作一扎的条状物的数量修饰,这里搭配给了“手指”,那拨琴的手指就像什么似地修长起来,从而有了比喻的效果,可称之为数量词的比喻式活用。
为什么不能归为比喻呢?因为比喻格必须有喻体出现,而这里的句子没有,只有一个限制没出现的那个喻体的数量词“一束”。所以,这只能被看作是数量词的比喻式活用,才更为确切。
2014-4-17根据学习新诗笔记整理。
138206 ▅ ▅ ▅ 山城子老师辛苦了,俺学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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