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套·之十
本帖最后由 胡云琦 于 2021-6-6 17:46 编辑(小说)破套·之十
文/胡云琦
1991年,傻大个儿不再拥有三万人口林区重镇单枪狩猎王的江湖称号。
因为腐败的瘟疫从1986年下半年开始经过职场传播,已然于林区肉食者的酒席圈子里掀起狂潮。滥用职权、公款宴请、吃拿卡要、十官九贪的丑恶现象比比皆是;森工企业不容乐观的危机隐患八面埋伏,浓疮毒瘤渐入膏肓。说起令人嗤之以鼻;更被广大职工群众深恶痛疾的贪污、受贿、欺上瞒下、损公肥私的官场黑道。在公安系统内部、林业局各吃香部门掌握实权的领导干部包括其子女家属;森警总队个别名人。凡是能通过关系弄到枪支子弹的射猎爱好者,只要想吃野味儿;就可以开着公车优哉游哉地入山枪击。这些人使用的枪支基本都是快抢,最低档的那种也是可打连发的带有瞄准镜的口径步枪。相比之下,傻大个儿使用的双筒猎枪,在这些人眼里简直就像烧火棍一样不值一提;当年的风光一去不返,而今已颇显落后常被耻笑。
穿越到这样一个很难救药的古代社会,还不如直接走远一些径自去往唐朝。
——我能灵魂出窍,想起另一个星球的瑰丽富饶时;常发牢骚。
——山鹑日记
秋风的镰刀,闪电般放飞粮食的飞鸟
树木的倒掉制造海啸,我在悲悯中
看到离乡者的背包,心不要停跳
他们还能回来吗?窗玻眼睛一样睁着
寂静在岁月中轮回日月的光照
等待无期,时间雪、白鬓角
满园的欢歌换成杂草
思念,依旧在深夜里被无眠加工
一场落叶版的乡谣在暗暗祈祷
归根吧,哪怕不及火柴瘦小
“企业的衰败除了天灾,盗伐。倒卖的禁地一旦被钱权交易打开通道、决策者不能正确把控全局;致使大森林可采资源提前枯竭的严重渎职行为,就算在当权期间包括日后也没有得到严惩,但是,他们对北方青山、对林区人民所犯下的错误与罪不可饶;在良心审判庭上,永难脱逃。徐北高说。
——在傻大个儿家里,徐北高抱着我;隔着一张木质炕桌,就林区现状与未来发展、还有野生动植物的保护问题在与傻大个儿探讨。
“叔叔,我求求你;收手吧。你下了那么多地网地笼,一天就能捕获十几只斑翅山鹑。照这样弄,斑翅山鹑会绝根的,以后想看都看不到了!。”
“你懂啥?我不弄,别人也没少打。你当森林警察你应该知道呀,林业局的掉道材一根樟子松20多米长,胸径80厘米。掉在林场附近的半路上,被林场居民看到了就会用手锯锯成一截截烧柴用小拉车往家里拉。那一根木头值多少钱?我弄多少沙半鸡才能换那一根木头?”
“叔叔,您只看到冰山一角;我们在工作中检查运材线堵卡站时,经常会查到没有通行证的司机开着满载‘原条’的重车要求放行。这就是偷拉私运,而每个偷拉私运者背后都有硬面人物为其撑腰。您不知道的腐败情况太多了,外地‘老客’来林业局购买木材;只要能偷偷给检尺员塞个红包,就能在实际数量之外多拉走不少。只要能给主管领导塞个红包;或许就能多赚木材起重吊车那么一吊。”
“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与他们相比,我弄几只沙半鸡还不只是九牛一毛。”傻大个儿说。
“不一样的。森林中的树木被采伐后,就算没有人工种植,也会自然更新。可是万一沙半鸡被打光了,就再也无法繁殖了。叔叔,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是有很多不正之风;可是,作为大山的子民,我们应该像大山一样顶天立地,挡住一切歪风邪气,咱不能随风倒啊!对不对?”
“小子,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凭啥非要听你的?”
“只要你能保证枪支上缴,以后再也不下地笼和粘网捕捉斑翅山鹑了;我就给你当儿子;认你当干爹。”
“嘴上没毛,说话不牢。我问你、你说话算数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当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考虑考虑,然后答复你。来,喝茶。”傻大个儿端起印有毛主席头像的搪瓷茶缸给徐北高斟茶;他自己喝的是酒。
“你今年应该三十一了吧?怎么还不找对象,应该抓紧了。你要真能叫我干爹,等你有了对象,我出钱给你办喜事。”
望着傻大个儿的满脸真诚,徐北高开心地笑了;自从两个人开始斗法到现在,他们还是第一次平静地坐下来促膝谈心。
暖秋,北国红豆与野生蓝莓红红蓝蓝的秋果熟落后没入杂草,白桦树五彩斑斓的神姿把内蒙古大兴安岭的高原沃野装点得格外妖娆。
在望远镜里,徐北高看到傻大个儿抗着猎枪沿着徐缓的山坡小跑。他记住了那个方向,决定追赶上去劝说傻大个儿回家;进入防火期,草木易燃,林业局防火办公室正不断出动宣传车,通过广播和张贴标语等方式扩大宣传。禁止任何人非法入山。
就在徐北高开始向傻大个儿所在的方向拼命奔跑时,从另一个方向,一头体重足有三百斤的雄性狗熊、也循着气味儿走上了通往傻大个儿的那条小道;离傻大个儿不远,一头气息奄奄的母熊已被傻大个儿设下的圈套套牢,与织衣毛线一般粗细的铁丝套住了母熊的脖子。发财了!傻大个儿用猎刀杀死母熊,取出熊胆时;并不知道致命的危险就要来到。一个熊胆拿到牙克石能卖一千元,熊肉太多;一个人拿不走,再说吃不完很快就会坏掉。干脆割下两个熊掌背回去,走起路来还能快一些;傻大个儿想到这里,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为了防止跑火,他凭经验趴到地上,用猎刀在眼前剜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坑。然后点着香烟,将带有火星那端的烟头放入土坑里猛吸两口;他早上出来时喝了烈酒,到现在酒劲儿还没过。真舒服,天色还早,傻大个儿吸完烟,将烟头在土坑里埋掉;正想翻身起来,第六感就向他发出了那只公熊猛扑上来的异常信号。傻大个儿听到背后声响,机械性地一转身、看到熊;顷刻间惊骇得心惊肉跳。刚想跑、就被愤怒复仇的狗熊来了个实实在在的熊抱。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傻大个儿害死了那么多生灵,现在;人家选出代表,所有命债,全都开始向他讨要。
关于这种了结,临危不惧的傻大个儿似乎早已想到;他不愧是个跑山的,就算被狗熊骑在胯下;一口口啃咬。他还能镇定自若地进行反击,公熊将他扑倒后倒骑着他,没用几下就抓烂了他大腿上的皮肉,傻大个儿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一生都在征服野兽,怎么会甘心被野兽干掉。来吧,你不是要吃我吗?吃完我,你也别想跑。傻大个儿原来手里是攥着刀的,可惜被狗熊一扑一下就给扑掉了;想够、够不到。他突然想到打火机,掏出来就点燃了身边的秋草。狗熊正沉浸在一顿大餐盛宴中,火苗徐燃时,它一点儿都未感到;等到野火开始从背后烧焦他的熊毛时,狗熊才想跑掉。可是它逃不了了,知道大限来临的傻大个儿在它身后死死地抓着它的皮毛。
后记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火!可恨的野火。怎么烧起来的呀?等徐北高跑过来时,明火眼看就要烧到树下了。
“救火啊——着火啦——”
徐北高一边飞跑,一边丢下我还有那个装着我的背包;他脱下上衣当做扑火工具冲入火场,拼命地扑打。火越烧越旺,很快,徐北高的衣服连同他自己都烧起来了。“来吧,可恨的野火;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们压倒!”面对野火,徐北高保持清醒地躺倒,他用顽强意志把自己做成了一辆所向披靡的肉体坦克,在野火通向树林的地方来回碾压。
我不顾一切地从背包里钻出来,飞过去救他;很快,我也烧着了。
我们的灵魂最后以冶金方式得到了升华与提高,考研顺利通过;在去往另一个星球深造的路上,我变成一位靓女,在他面前舞蹈,回头一笑,百媚千娇。
为了抓紧时间报到,涅槃重生的徐北高变成一只火凤驮着我振翅飞向万里云霄;傍晚,天上的街市已灯火妖娆。
“灯罩,你快看;你看,那些火好像熄灭了。”
在人间叫做徐北高的灯罩向下看了一眼然后告诉我:“原来,风向突然变了,那些火烧到裸岩旁边;停止了奔跑,现在还有好多扑火队员在那里守着”。
“灯罩,那你留在山谷里的皮囊怎么办呀?”
“他们会帮我埋起来的,我想:那里一定会长出一棵小树。”灯罩说。
“对,小树上还会落满很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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