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琦 发表于 2021-5-23 13:34

(小说)破套·之一

本帖最后由 胡云琦 于 2021-6-6 11:44 编辑


            (小说)破套
                              文/胡云琦

       男孩在雪地上奔跑,欲飞男孩
       收藏麦秆和冬鸟的羽毛
       他要为疲惫的云朵写一首歌谣

       写他故乡的北山,风的线条
       还有夏日盛开在松桦林边的野芍药

       可以观蝶、可以折柳,系钩垂钓
       每当炊烟舞蹈,雁河滔滔

       我爱的男孩、他好看的微笑
       总如日月一样奇妙,像梦幻与飘
       照耀我心,如烛光萦绕

                        ——山鹑日记


      经过人工改道后的北河靠近下游居民区的水位越来越浅、越来越少;冬天越境的西伯利亚寒流一来就冻绝底了。原来横穿冰河就能看到的那条通往平山流域的羊肠小道,现在已零散错落地长出许多空心柳还有护河柳与水曲柳的幼苗,新开的大道是一条输送河叉流向下游主河道的堤坝;距离与我所在的位置大概100米。相当于三个普通用电电线杆的标准间空。如果是晴天,徐北高喜欢站在他的冰场上用花样冰刀刮开冰面上的霜雪;然后在洁净的冰制镜像里看看自己的微笑。那一年,我死在他怀里时;他还是个少年。等我几经周折转世,他已离开故乡去了外省。多少个日夜魂不守舍的思念,多少难忘的情景纠结纠缠,遥想如无眠的秋湖,望眼欲穿......
      感谢苍天,迟迟在延迟六年后的今天终于让他回来了,远看他背着相机气派十足地走在曾经的乡间小路与新筑的堤坝之间,面对当初这个无数次为我们解开套子的人。我激动的感慨一时间竟从情绪失控加剧到心脏狂跳、乱了分寸的谢意欲言又止、不知究竟应该怎样上前感恩。大雪太大了,许多年前;被北方人称作沙半鸡的我们,也曾像现在一样走着。我那时还小,初出江湖;并不知道还有人涉足于弱肉强食的禽兽世界给我们下套。
       其实,前面提到的沙半鸡只是我们的诨号,我的真名叫斑翅山鹑,因为弱智、个头小,体重半斤;所以,也有人出于蔑视和嘲笑把我们称作“傻半斤”。哎——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我们只不过就是一种呆鸟,至于叫什么,对于生命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快要坠崖的时候还有没有人能拉你一把,重要的是在你跌入深谷之后也还有人不舍打捞......
       被解救那天的天空阴沉沉地出现了雪飘,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人身着一件粗白布粗制长袍;好像是在给已经死掉的晚秋与凛冽的初冬披麻戴孝。这个傻大个儿穿着一双几乎能裹住整个小腿的毡靴,手持一根五米有余的杨木长杆,在雪野中驱赶共由九只野禽组成的一小群沙半鸡,落在最后的我,在这群沙半鸡里鸡龄最小。飞行实习还不到半年,一口气被傻大个追了几里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了。
       “扑棱棱——扑棱棱——”,为了逃命;同伴们还在拼命地飞着,所有挣扎的终极目标都是为了摆脱傻大个的追撵,或者说是漫无目标。我们没有神鹰那样可以翱翔长空的矫健翅膀,稍经短距离的低飞就要落下来变成小跑。傻大个儿要把我们赶到靠近北河的草甸草原尽头,他在那里埋设了专为捕捉我们的铁丝套;这个坏人捕杀沙半鸡很有技巧,他的套子是用采石场的雷管导线制成的,制作套子首先要用明火烧掉导线外边花花绿绿的包装塑料,然后再在截好的导线一端拧出一个比火柴头还小的圆环,将另一端通过这个圆环穿过去、一个套子就算做好了。下套时,只要根据我们逃跑时前倾的头部与地面之间的实际距离把套子系牢,那就准能在我们在我们慌不择路时把我们逮着。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奔逃中的每一步;实际都在接近这个应该挨千刀的人的既定圈套。关于这个精心布下的局,许多连环套索都是提前在一根根木棍上固定好的,木棍要浇上冷水;与地表冻在一起,然后再覆盖积雪,加以混淆。对于迷惑鹑心的恶作剧老天爷给出的答案常常是非常奏效。

       轻雪稀疏渐呈敛式,空气中尚有雪沫打着转转像萤火虫一样缭绕。忍不住的心跳好像快要咯血,因为大脑缺氧,呼吸困难的我头晕目眩、翅膀失控地从空中掉下来;差点没砸到一位少年的脚。完了,完了!这一次无疑又会被贪婪的人类逮个正着。我惊吓到站立不稳左晃右摇,还好;他并没有弯下腰立刻捕捉我。他只是满怀好奇地蹲下来看我,任由我的姐妹兄弟在他前方飞远,并不打扰。我眯缝着眼,用左侧的翅膀强撑住地,向后看;傻大个儿正挥舞着杨木长杆追撵过来。
       “哎,你站起来。”
       ——傻大个儿追过来了,对着少年发飙。
       “我站着还是坐着是我的人身自由,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少年没好气地回怼。
       “哎——小杂种,我他妈的一看你就不像是什么好鸟。我明明看到一只傻半斤掉到这里了,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傻大个儿龇牙咧嘴,说话间抖擞着沾满寒霜的眉毛。
      “傻半斤又不是你家养的,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哎、哎,你他吗的,你以为你是谁呀?老子赶了好几里路、累的腰酸腿疼的就是为了捉到这只沙半鸡,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你这么一个程咬金。”傻大个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低下头;一猫腰就像拎小鸡那样从铺在雪地里的棉大衣上把那少年拎起来,随手扔了出去。他一掀开那孩子的大衣,就发现了正在筛糠的我。
       经过短暂时间的休息,两眼直冒金星略有好转的我一下子惊飞起来;傻大个儿一边追撵,一边扬起手中的长杆劈向我。就在他的斩获大棒就要击中我的头部时,机智勇敢的少年徐北高突然从雪地里一跃而起,用力向前一扑、张开双手够向傻大个儿的左脚,虽然没有抓牢,但是也实实在在地绊了傻大个儿一下;毫无防备的傻大个儿来不及平衡身体,瞬间前倾然后就在惯性作用下摔了个狗吃屎。这一跤摔得傻大个儿牙龈和鼻子都流出了血,疼痛难忍顿觉天旋地转之间,愣是趴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徐北高趁机拿起自己的大衣搭在肩上就跑。大概跑了二十多步,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傻大个儿还在后边摇晃,再转身,徐北高发现了没能飞出多远就又跌落在地的我,他来不及多想;一弯腰抓住了扑扑棱棱还要逃命的我,潦潦草草地包在大衣里,撒丫子就向家里跑。

桑吉 发表于 2023-3-7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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