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琦 发表于 2020-12-14 09:03

——试读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之二)


忘我投入的倾诉
——试读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之二)

二、专属类型的智慧把握、删繁就简与自我约束

       我在反复欣赏《一棵开花的树》这首现代诗的过程里,慢慢发现了诗作者的用心良苦与严谨自律的写作态度。首先来讲,《一棵开花的树》不是凭空臆想编造出来的,是触及灵魂的物象美所释放的张力震撼让作者刻骨铭心;所以,她是想把她自己内心深处蕴含的美,通过诗歌的方式向读者加以描述,一吐为快。席慕蓉在后来回想这首诗的得来时这样说:有一次她在5月坐火车、经过抬弯北部偏南沿海地区的苗栗山地,当火车从一个很长的山洞出来以后,她无意间蓦然回首朝山洞后面的山地上张望,看到高高的山坡上有一棵油桐开满了白色的花。
       ——‘那时候我差点叫起来’。我想、怎么会有这样一棵树,这么慎重地把自己全部开满了花,看不到绿色的叶子,像华盖一样地站在山坡上。可是,我刚要仔细看的时候,火车一转弯,树就看不见了。”
       多么难得的一面之缘。
       据我所知,油桐树有光桐、皱桐等不同种,千年桐泛指木油桐,是大戟科,油桐属落叶乔木,最高可达20米。在我国已有千年以上的栽培历史。
       你知道吗?油桐花小喇叭状的外形是由五枚白色花瓣组成的,它的花语寓意着“情窦初开”,往往被借用于表达感情困惑或心神不宁。根据雌雄不同,它细细的明黄花蕊下有微黄晕染,有时,开在同一棵树上的花、蕊茎还可以是粉红粉红的;这就是雌雄同株异花。有一种血色斑纹会从花心呈放射状向外扩散,恰好能说明它所寓意的情窦初开。
       诗人看到油桐树的时间是在五月,等她写下《一棵开花的树》这首诗时,时光已逝半年;这期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轻易不肯下笔?是因为奔波忙碌无暇顾及,还是一直在等灵感来袭?如地球内部汹涌的岩浆等到喷发的刹那,我想:从她目击到那棵十几米甚至二十米高的油桐树开始,接下来的一百八十多天里;她的脑海中一定会频频上演满树白花回放的插曲,因一面之缘而念念不忘,或辗转发侧、或寤寐思服,直至最后落笔成诗。从诗人与它偶遇到日思夜想的为诗酝酿;种种经历,树已非树,而是树以繁花讴歌生命与供养它的天地,这一瞬息的发现被诗人牢记直至成为放不下的心魔。正所谓多愁善感吧,也许诗人内心早已沉睡的往事恰恰就因情此景有了醒转意识;诗,是超现实的浪漫天使。残酷的现实总是让无数美人人老珠黄,而超然于物外的诗歌却能使白发婆婆变成少女;至少,她可以娉婷于诗人的神思婆娑里。佛:“请赐我机缘;让我遇见他,把我变成一棵树吧!”错觉中,我恍惚听到有人在苦苦哀求......
      真应点赞诗人笔下的恋曲,为了爱你,我不惜化身为树: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从“如何让你遇见我”?开始,写《一棵开花的树》的心理变化,渐渐过渡到“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花瓣。从思维角度过渡到现实,其令人扼腕惋惜的悲患结局,将少男少女因爱破碎的拳拳之心变成南方五月的一场飞雪,最后铺成叹为观止的爱的葬礼。全诗的展开以点带面,直接从目击花开的瞬间切入,对于诗语言的驰骋驾驭不但做到了自由灵活且游刃有余;其中步步为营的递进也能够发挥自如又恰到好处,《一棵开花的树》这首诗,好就好在不让语言在过多的情绪化中泛滥,难怪它后来分别成为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四川大学等不同高等院校语文教科书的课文。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没有思想的树,无论怎样开花;都不会有“慎重”之虑。同理,深为血肉之躯的人;再长也长不到五百岁的长寿。可是在诗人大智慧大互溶大逆转的诗里,这一不可颠覆的前提却都有了穿越奇迹。树非树而真我,我非树却可为之代言,并让自然花落经过我想为我所用、并在我的诗歌中得以无限延续。
      整首诗的妙悟好像受到过南宋词人辛弃疾:“惜春长怕花开早,更何况落红无数。”的影响;当你置身远野,目睹一棵不被发现而又自拥满树芳菲的花树时,你是否会怅叹生命的韶辉也将同这满树的白花一样匆匆谢落?这种情感纠结里的全部内涵,仅从爱情的角度加以分析;真的是难以解惑。一个毋庸置疑而又众所周知的话题是诗论大家、诗人严羽早就说过的:“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而古人未尝不读书、不穷理。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我想:诗歌《一棵开花的树》的成功所在,首先来自于诗人的心理震撼;既关系到人与自然,又诠释了物我同一。继而,才是流传四十年经久不衰的妙悟真谛。因为诗意的紧密关联而突出凝聚,因为特写足以引发情感共鸣的心理变化而删繁就简。我在创作时可以离开灵感始动的第一现场,我写诗的创作始末,又都因来于第一现场的条件反射而继续。这好比诗友福建郑朝阳为我的拙作《剪秋萝的梦》以及(外二首)所写的诗艺探微《 以人性的感情经验看待花草》......
      完了——
      我分不清眼前一串串宝珠般的小灯究竟是冬树的果实还是它的花朵,我只知道它们正在努力地点亮自己的爱心,好像是为了感谢孤树乐于成为它们的傲骨,并为冬树照着伸向远方的春路。多么可爱的火树银花呀!一棵树痴情地站在那里,是为了特意迎接长年南下而今北归的我吗?如果不是为了等我,那又是在等谁?但愿它所受到的无视与伤害,不会像《一棵开花的树》一样被精准地写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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