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子 发表于 2020-11-17 17:59

113、穿越朦胧深入80后的精神领地——读林溪的诗

113、穿越朦胧深入80后的精神领地——读林溪的诗
——《山城子聊中国现代诗》
文/ 山城子

林溪的十年诗选集就要出版了。作为一个80后诗人,大龄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而十年的诗龄,说明他从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诗的旅程。所谓“十年磨一剑”,也是该集中地锋刃一回了。我的年龄距离80后们太远,在网上相遇他们的诗也总是难以接近,因为走马观不到花,甚至压根读不懂,比起顾城舒婷们的朦胧,他们可谓是“后朦胧”了。但老来学诗心切,很想了解他们,理解他们,亲近他们,然后才谈得上学习他们。有幸下载了林溪诗选中的部分作品,在笔记本上从容细读,门开了一个缝,我就挤进来了。徜徉半日,总算有些粗浅印象了——现录如下:

◆ 朦胧是80后的精神掩蔽所。

选择诗的形式籍以表达的人,都是很有思想情怀而又不屑于直露出来的性情人。他们大多孤僻、孤独、孤寂。凡事在心里撕扯揣摸,发之于诗必朦胧而出,而80后尤甚。林溪的诗就是这样,他标题为《乌鸦》,写的却不着鸟类的边际。好不容易找到个“翅膀”,却不是翅膀,而是用喻。哪里写乌鸦呀?原来他是在隐喻诗文本当中“我” 的生存状况。

我把石头一颗颗放进瓶子里
你就慢慢地升到我的高度
如同翅膀带着我升过这座城市

这里的朦胧,在于诗人将那只聪明的乌鸦想喝到水而往瓶子里衔小石子的寓言,来象征或隐喻“我”的生存状态了。如果你没有读过那篇寓言,你就无法弄懂他在说什么。第2行的“你”更朦胧,谁呀?原来是把瓶子里的水拟人了。被拟人了的“水”又不是真正的“水”,而是“我”在城市谋得职业的保证生存的“薪水”。啊哈!才三行,就这么费捉摸。穿越了开始的朦胧,接下来的三节就容易看出来了,不妨咱们一起看:

面具掩盖了这座城市的街市和人心
我的航道上溢满了沸腾的假声
红的灯和绿的酒先于天黑之前出现
于是我选择干燥的楼顶和忧郁的清唱

我忽视了喧闹的夜市和远处的雪山
我忽视了天堂里高高悬挂的灯笼
我忽视了行人身边的车水马龙
和看也看不到边的远方。而此时

我却牢牢地记起了生我的村庄
和在村庄里如同一团漆黑的
火焰,在她的天空无声无息地燃烧

从“面具”到“假声”,从灯红酒绿到楼顶清唱,透露了“我”于这个城市生活的格格不入;从排比的“忽视”到“无声无息地燃烧”的“村庄”,则流露出诗人对城乡差距拉大了的现实的孤独的感伤。清醒的良知正在“我”的心中升起。
看,诗人就是这样把个人的思想情怀掩蔽在诗意的朦胧当中了。

◆ 他们的精神基调非玫瑰色。

自然不排除生活优裕的80后诗人沉浸在爱里,而涂抹的温馨色调。但那是极少的。大多数的他们的精神基调非玫瑰色,而大体是秋、是下午、是夜里的颜色。《一颗下午的钉子》——看林溪弄个钉子也钉在下午,生怕染上早霞的绚丽么?请看这首诗的文本:

钉子站在钉子的位置
双脚深深陷入
一块木板的内部

我坐在木板的旁边
身体和眼神
深深陷入这个下午

钉子在一次又一次
寻找更深的进入时
终于停在了这里

我在不停思考包围我们
的时间的尖锐叫声
会不会从墙壁的缝隙入侵

钉子无法主动回避
这个下午。这个下午
从头到尾的骚动

而我被这颗下午的钉子
死死地钉在时间的牢笼里
做着沉重地度量

同乌鸦不是乌鸦一样,钉子也不是钉子。但诗人分明从头至尾的写了钉子,这与《乌鸦》的手法很不同,这是一种贯彻全诗的象征手法的运用。究竟钉子象征了什么?80后的诗人们,毕竟不是上个世纪30年代或50年代的散文家们,可以直接告诉你,白杨树象征什么,松树的风格又是什么精神的象征。80后们需要朦胧,朦胧得每节诗都得揣摩。“一块木板的内部”——可能是发薪水的那个单位吧?“身体和眼神/ 深深陷入这个下午”,想什么呢?在下午这样的氛围里?“我在不停思考包围我们/ 的时间的尖锐叫声”——原来是不协调呀!“这个下午。这个下午/
从头到尾的骚动”。——如何能协调呢?“而我被这颗下午的钉子/ 死死地钉在时间的牢笼里/
做着沉重地度量”——原来是这样啊!尽管现在不比计划经济时分配工作就是板上钉钉子(石传祥要掏一辈子大粪),如今市场经济了,人才可以自由流动了,但法律要你签劳动合同,签五年就钉你五年,发现不舒服你就得忍五年,再“沉重”也得忍呀!——这样的心境,其精神的基调,如何能泛出玫瑰色呢?

◆ 他们有太多的迷茫与困扰。

80后们的年龄,还没有中国社会极剧变动的年龄大,一生下来就颠簸在其中。尚未适应形变的生活方式或为生存艰难挣扎的父辈们,留给他们的潜移默化,更多的是不理解;狭路相逢的应试教育的蹂躏,更造就了他们的腻烦和逆反的共同精神属性。于是有太多的迷茫和困扰就顺理成章了,也成了他们诗中不能回避的抒写。林溪的《你有多少忧伤》正是这样的不能回避:

受台风影响,这又是一个阴天
没有人告诉我们,天空是一张怎样的脸
阴沉着,让我在这个下午无度忧伤

有朋自远方来,被淋湿的马路开始后退
缓慢行驶的汽车,废铁一样开始生锈
微凉的空气,把我包围

我偏居上海
饱食终日、形同虚设,悲伤无处不在
而疼痛常常侵入血肉,隐于筋骨
身体变成木箱,盛满繁华似锦的虚无

你有多少忧伤,就会有多少无奈
还没到追赶末班车的时间,乌云已聚拢
已是秋天,色彩即将被收藏

在大雨如注以后,我决意忍住哭泣
忍住满目的沧桑、满目的阴云和铁锈
满目的悲从中来
快速将这无处不在的忧伤和疼痛
打包,并在天黑之前深埋

不是诗人生活和工作的上海没有晴天。晴天的时候,如我一样得闲的人们,漫步虹桥绿地,看一对对新人(大多同龄于80后)拍新婚录像,那温馨幸福的阳光流淌,很令人们羡慕的呀!但诗人的心情让他写受台风影响的阴天。这“台风”,这“阴天”,究竟是不是单纯的台风和阴天呢?就由读者想吧!“没有人告诉我们,天空是一张怎样的脸”——迷茫一开始就出现了。看来拟人了“天空”也不是天空。“有朋自远方来”是高兴的事呀!然而诗人眼中的汽车“废铁一样开始生锈”。——这不令人困惑么?“身体变成木箱,盛满繁华似锦的虚无”——这是为什么?
“你有多少忧伤,就会有多少无奈”——忧伤不可解,肯定要转化为无奈。为什么不可解呢?深度的困惑了!当太多的迷茫和困扰纠缠时,内心是怎样的痛苦呢?“在大雨如注以后,我决意忍住哭泣”——说明在下大雨的时候,“我”是在雨水的掩盖下痛哭了一回的,而没了掩盖还是要忍住的,竟至还要“打包,并在天黑之前深埋”。毕竟还得生存下去、生活下去、追求下去呀!

◆ 他们未放弃关注身边现实。

读过比林溪还年轻些的80后作品,其目光关注在环境的恶化上,其忧虑成诗(见网帖《山城子聊中国现代诗》),读来令人警醒。林溪作为80后诗人也未放弃关注身边的现实。请看他的
《红灯区》:

每一个夜晚,从公司回家
我都要从此处经过
骑着那辆咯吱作响的自行车
仿佛一颗响亮的子弹
在彩色的灯光里自由穿行
那些挺起将军肚的男人们
打着醉醺醺的酒嗝
牵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坐入轿车
这些让我有些心动

色彩斑阑的夜里
要透过朦朦胧胧的玻璃
才能看到屋子里面燃烧的香烟
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发嗲声
洁白的皮肤、花花绿绿的钞票
在你来我往中
像越喝越清醒的啤酒四处弥漫

我要保持清醒
待到天明,还要从此再次返回
被清扫干净的大街
连一个被踩过的脚印都找不到
只有墙角垃圾堆里的避孕套
在告诉晒着阳光的行人
红灯区也有禁止通行的地方

这首雾气不大,不必穿越就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挺起将军肚的男人们/ 打着醉醺醺的酒嗝/ 牵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坐入轿车”——诗人笔下的社会主义新贵们,就这样毫无遮拦地出现了。做什么呢?标题也不朦胧了,还用问么?“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发嗲声/ 洁白的皮肤、花花绿绿的钞票”——做买卖呗!为什么卖?为什么买?——穷得没办法就卖呗!——富得没办法就买呗!中国贫富的差距是一件最无奈的社会问题,诗人只能用灰色的“幽默”打发了。呵呵!原来——“红灯区也有禁止通行的地方”。
2007-10-10于文化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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