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枝 发表于 2020-2-2 16:16

娄可彤诗歌小辑

本帖最后由 冬枝 于 2020-2-2 17:56 编辑

娄可彤诗歌小辑

乡土诗人 | 娄可彤

娄可彤,汉族,大专文化,中共党员。江苏邳州人。曾在《鸭绿江》《雪花》《绿风》《山花》《天鹅湖》《当代作家》《山东文学》《诗歌报》《农民日报》《农民文摘》《财务与会计》《徐州日报》《青年科技报》《邳州日报》等各级报刊、网络平台及大型报告文学丛书《脊梁》《群英谱》上发表作品数百篇(首)。《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论文《也来谈谈农村工作》被百度学术官网作为文献收藏。散文诗《三月的相思》入选漓江出版社《当代青年散文诗一千家》。著有诗集《房亭河畔的情歌》。与人合著诗集《轻叩门环》、《恰好遇见你》。八十年代组织创办“无名草文学青年联谊社”,自办油印刊物《无名草》。现就职于邳州市某企业。

作者自白

我爱明朗。我力求我写的东西人人都能看懂。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思想与感情永远与农村、土地相连。

我写情诗,不是流连怀旧,而是难以忘却那些伴我一路走过的真情。

我名冬枝,不是希望雪侵霜欺,而是顽强生命力的展示,是向寒冷与空旷的挑战。

为了恨我才举笔,为了爱我才写诗。

诗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将永远无边无际地畅想,有棱角地描绘。


冬悟


此时,白雪疯狂

曾经的青翠与娇艳,曾经的

盛开与怒放,都被染白

被染白的还有头发和日子

那些思绪,河流一样被覆掩

远方灰蒙蒙的,眼睛

已辨不清真实与虚伪

突然觉得好累,就像

那辆超载的马车

艰难地走过漫长的雪道

时刻需要留神



我开始怀念童年滑冰的板凳

开始寻找母亲用芦花

和苘麻为我编制的草鞋

此时,父亲摆过的渡船

和母亲做的棉衣冻在了对岸

此后的冬天,注定不再温暖

我需要拿出,身体里的煤炭

把火焰留给命里的草原

我知道,野火过后

大地的伤口仍会长出新肉

仍会有千万匹野马

随着春风,掠过草原



风中的承诺


雁南飞时,你去了北方

那时,北风尚未形成

灯红酒绿的世界,渐渐忘了初心

旧时的温存,带走了一枚泣血的红叶

风口中,时间追问那些离别


星光下的风花雪月

已如破壁残垣,在冲天的楼群

所有的承诺,都随风卷走

落魄人的影子在明亮的湖镜里死去


念已成殇,过往随风流淌

春天的纪念碑已支离破碎

仰望苍天,身体里的雪

铺好文字立脚的纸白


我动用苟延的脚步,追寻答案

空旷的冬野,朔风袭人

山盟海誓,是千年的铜臭

瘦弱的诗句已苍白无力

牵挂的风声,是那么多余


我用诗句重建天空

并不断抽出天空的色彩

大地渐渐地白了

白到天地间只留下我一人

呆呆地站着,像一截烧焦的木桩


行囊


拼命地装,使劲地塞

叮咛与嘱托,一样沉重

九月的菊花开出五颜六色

九月里远行,风急雨寒


乡愁在落叶里哗哗作响

出村的人忍不住回头

日子,催赶着脚步

远方有星星在闪烁

不敢疲惫

希望与心酸一样折磨着人


月光催着阳光

白发催着黑发

让我弯腰驼背的

不是沉重的拉杆箱和蛇皮袋

而是黑土地上的脚窝窝


此刻,我立在依然贫瘠的田野

就像风里弯腰的禾苗

满怀愧疚和虚空

对着即将要消失的村庄

不停地道歉


走过秋天


黄叶飘落,有可能

成为世风日下的风景

有可能是叶落归根

不同于人类

不是张扬,就是无奈

人类可以随意改变头顶的颜色

叶子不能,它们无法放弃

翠绿与火红的梦想

当秋风吹尽幽怨

当秋雨道尽悲凉

一片片黄叶离开枝头

多像那些在异乡飘荡的人

流浪于冷风瑟瑟的秋野

一切多情的元素

随着木鱼声渐渐飘远

走过秋天,走进一种等待

走过秋天,心中突然有了

一片如雪的纯净……


在秋天遇见了你


说好了不再见面

哪怕是魂牵梦绕的秋天

可秋风又如期送来红叶

秋雨膨胀了蓝色的思念

分别时你送我的那片叶子

注定了金秋相遇的必然

分别瘦不了饱满的情怀

重逢就像四季轮转


一份思念一直萦绕在脑海

一份牵挂始终缠绕在心间

途不同可目标一致

未相约却驻足于同一个节点

我又遇见了你

在这个多情的秋天

从此,我的世界

又有了不一样的留恋


望一眼白云,你说:还好吗

看一眼落叶,我说:一切皆然

你沉重地转过身去

不让我看到你朦胧的泪眼

望着你,一时间沉默无语

遇见时的悸动

已消失在不经意间

问世间情为何物?伤心的结局

一如这淡淡的秋天


谁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谁说有缘就能如愿

惊喜于这个秋天又遇见了你

可喜悦只是瞬间

没你的季节埋葬了我多少话题

没我的日子冻僵了你多少情感

落叶的季节我等待下一次叶落

多情的秋天里目送你越走越远


走进冬天


套上了那副狗皮护膝

我确定:冬天真的来了

朋友圈,雪下得很大

我似乎感觉到了远处的寒冷

邳州的雪还在路上

我与麦苗着急地等待着


天空依旧,大地依旧

寒星与月光依旧

摩托车发动的时间依旧

我裹紧了黄大衣

带好头盔走进冬天

迎接西北风的如期到来


一棵树、一条狗


一大片碎石瓦砾中

一棵树幸运地立在风中

一条狗迷失了

围着树不停地转悠

它找不到家了

“汪汪”地狂叫

像是诅咒谁毁掉了它的窝


麻老头


麻老头刚走,北风就急了

它疯狂地追到河边

围着新建的坟墓打旋


可麻老头不怕它了,这个冬天

麻老头再也不觉得冷了

仅仅住了十三天的新房

孤零零等待着验收


麻老头孤身一人

麻老头是一个五保户


落在地上的叶子


翠绿的、金黄的、鲜红的……

此刻,所有的种类都成了褐色

雪落的时候会粉身

火烧的时候会碎骨


想起了人类,其实每个人

只不过是一片不同颜色的叶子……



记忆中的老街


挡不住旧身影从记忆中抽离,

年轮留下空心的水印,老街中记忆的疼

是恶疮切除的一刀,哭声刺透街心。

我流的血浓不过父亲的泪,让一个小街

惊颤。那年,我四岁的影子

在古镇歪歪斜斜


时光的马迹,在记忆里斑驳,

图书馆、新华书店、供销社营销着

那清水般的计划经济。

街边那绿色的邮筒孤独地斜立,

一架绿单车驮走秘密,多少期待

空茫如许。教堂、美丽的修女

和空灵的圣歌,在一个红色风暴的早晨

走向一个寂灭的结局


岁月流失,记忆清零,

当年流血流泪处,楼群耸立,

香火燎绕,关公的马蹄踏破千年光阴。

马迹亭吸引了远近游人。

月光皎洁的夜晚,是谁在听

那条青石板小路讲着老街的故事,

或沧桑,或悲喜

谁跪在关公像前,救赎今生和前世。

现在,雨水如祷,多少人间事,如他

微微的一声叹息


东湖


东湖,是村东头的一片农田

村里人世代耕种的地方

在村里住过的

在村里住过又去往别处的

最后都选择了东湖

清明及春节

是东湖最热闹的时候

豪车一辆辆驶来

城里的白菊文明了东湖

爷爷奶奶在东湖

父亲母亲也在东湖

我知道,将来我也会来这里

所以就每天追赶太阳

加快奔跑远方的速度


棉花


此刻,我就站在棉田的中间,

影子酷似当年的父亲。只是,

太阳帽小于父亲的斗笠。

盛花期刚过,那些粉红的、

淡黄的花儿大都残败,

枝干的养分,开始供给幼小的棉桃。

极少的懒虫似乎刚睡醒,

从叶腋里露出含苞的花蕾。

可惜太晚了,母亲说过,

这些谎花,与公杈一样要打掉。

因此,她们也就失去了绽放的机会。


吐絮,要经过一个痛苦的过程,

就像蝉的蜕变,二次炸裂开放的白花,

一定是纯洁的天使。雪一样的外表,

包裹着火一般的心肠。

是花,又不同于花,温柔缠绵里,

蕴藏着丝丝缕缕的执着与坚强。

那些年,姐姐说棉花是温暖的代言者,

母亲说,棉花是庄稼人的小银行。

如今,姐姐远嫁了,

父亲也伴着母亲去了天堂,

孩子们开始去都市里寻梦,

这一亩三分的棉杈,

不知道我还能掰打多少年……


偶得


锄草时不小心将一株禾

连草一起锄掉

该死的死了

不该死的也死了

无意中一个冤案形成

好心酿成罪过


上楼步步升高

下楼步步低矮

同一个楼梯,同一双脚

由于方向出现了高低


上一个岗就要下一个坡

上了岗无论你走多长时间

多远距离

最终还是要回到起点

不回到起点的

只有消失和超脱


放一点叶子,茶无色

再放一点,仍无色

赌气放了许多

色浓了可喝起来却很苦

于是我开始怀疑

那个形容越多越好的成语


我愿做一颗树


我愿做一棵柳树

站在门前的小河旁

为父亲守着渡船

给洗衣的母亲遮凉



我愿做一棵刺槐

立在门前的河堰上

引领蜂歌蝶舞

荡漾阵阵清香



我愿做父亲栽下的那棵柿子

昼夜依偎着老家的矮墙

吸收母亲的汗水

编织奶奶的希望



我愿做一棵青松

性格决定了我的坚强

不去黄山迎客

只盼早成栋梁


其实,我就是家乡的一棵银杏

根,已扎入这贫瘠的土壤

守着小村及父母的坟墓

永远挺着一身的倔强……


咖啡不加糖的夜


无糖的咖啡,涩苦

没你的夜晚,孤独

思念,铭心刻骨


春花秋月

初一十五

想你,石烂海枯


你的出现,轻盈

香气

弥漫了小屋


捧着你,欢欣

品着你,鼓舞

你,一本我最爱的书


关于诗


有时欢笑,有时叹息

有时是小桥流水

有时是狂风骤雨

你是巍巍山脉,你是潺潺小溪

你是流年岁月,你是桃红柳绿

你是千军万马,你是刀枪剑戟

你是冬夜里的篝火

你是春天里的花絮

你是夏天树梢的蝉鸣

你是秋天黄叶的飘逸

你是诗人发自肺腑的呐喊

你是情感宣泄的一丝缝隙

你是十里相送的不舍

你是梁祝化蝶的悲戚

你是花前月下的浪漫

你是洞房花烛的甜蜜

你是人世间每个角落的亦真亦幻

你是大自然的扑朔迷离

你是煮豆燃豆的相煎

你是指点江山的霸气

你是宇宙万物

你是生生息息


春节见闻


城里的小车堵了

最终输给了乡村

田间,许多坟茔

大早上就冒了烟

三三两两的男人

挎着篮子、拎着袋子

向孩子们讲述

坟墓里见过没见过的古人

偶尔也有单身的女子泪流满面

易燃的纸钱一定烧痛了她的心


等待春天


当封闭的小河疏通了血脉

桃花就私下找阳光密谋

想抢在迎春花的前面盛开

可年年总不如愿

粉红的脸颊

总是被黄皮肤伤害

河边的弯柳笑桃花太傻

从二月的风裙里

悄悄冒出了芽尖

忧郁的桃花只能在三月微笑

阳光的声音像花儿一样一朵朵走来

我丢下一粒生命的火种

把一个明媚的季节等待


父亲


儿时,记忆最深的是您

多次用受伤的臂膀举我

就像炫耀金牌的举重冠军

骑在您的肩上,我开心得

就像那大榆树上的鸟儿

后来,您举不动了

就用目光送我

从夏到秋,从冬到春

十年寒窗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工作

激动的泪花,暴露了您多年的酸辛

当我把新婚的妻子领回家时

您笑了,幸福把您脸上的皱纹刻深

当我,把我的儿子

像您举我一样举过头顶

您投来的是孩子一样傻笑的眼神

后来,您下不了床了

仍天天守着灯光等我

等我到夜深

后来,也许是想俺娘了

您不顾我的苦苦哀求走了

留给我的,只有您憨厚的笑脸

和您脸上那深深的皱纹

每到清明、春节

我带着孩子们看您时

都在反复的唠叨

一遍又一遍地讲述

一个沉睡在坟墓里的老人


自画像


有人叫我娄总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官称

有人称我诗人

说我潇洒轻松

其实啊,我就是一个农民

最关心的是每年的收成

我担心收获的季节是否下雨

我关注播种时会不会刮风

感受过丰收的喜悦

经历过饥荒的酸痛

我喜欢清晨禾苗上露珠的晶莹

我钟爱夜晚田间里月光的宁静

血管里流淌的是农民的血液

文字里永远会有乡亲们的身影

如果说我是诗人,很惭愧

我写的那些简单的白话平淡普通

如果说我是经理,的确

我在凭良心做事,是为给别人打工

我珍惜现有的平台与每一个机遇

但不会踩着别人的肩膀攀升

我是一名农民身份的工人

父辈的憨厚、淳朴与善良

影响并决定了我的一生

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与父亲

妻子那双粗糙的手

与孩子时升时降的成绩让我心疼

我有愧于党员的称号

我一直呼喊的那条惨不忍睹的

出村小路,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

我只是一只忙碌的蚂蚁

为了生活每天奔波

下雪了,我要寻找食物过冬


风中的守望


收起锋芒,仍逃不掉冬的风狂

生命似乎被冻僵

努力找寻那一束阳光

呵护我酸痛的臂膀


站在山顶上

只有一片叶子还在摇荡

爱情都去了何方

树已经习惯

枝丫更懂得根的坚强


小河干涸了,岸边

泥土堆的坟与石头砌的房

一样荒凉,村庄期盼着

雪的到来,温暖并修饰

田野里微薄的希望


冬的憧憬


期待不高,有一个

避风的地方就好

雨淋不到,雪压不倒

守着阳光微笑


烦恼全抛,有一份

喜悦的心情就好

独钓寒江,登高远眺

哼着小曲逍遥


晨练起早,有一副

结实的身板就好

相濡以沫,子孙贤孝

追着夕阳奔跑


宿命中的疼


天地轮回,爱在严冬的烈火中诞生

雪温暖了心,冰甜蜜了情

记忆复苏了土地

小河边,村庄显得格外冷清

光秃的枝头开始萌芽

寻觅春日的风景

从城市飞来的鸟儿懵了

坟头上盘旋着

找不到楼群烟囱

坟墓死在了爱情里

灵魂永远是墓外的伤痛

谁珍惜着谁,谁辜负了谁

天地都难知晓

更不要祈求神灵

柳笛呜咽,月光下琴声凄冷

今生,前世

金木水火,注定了泥土

宿命中的疼痛


站台


形形色色,高高矮矮

匆匆的脚步停下来

拥拥挤挤,里里外外

热情的商贩在叫卖

情侣相拥,孩童懵懂

孤单的身影在徘徊

望不尽的是远方

留下来的是伤害

离别也是一道风景

漂泊的旅途,温柔不在

晚点的列车追不上自己的影子

终点才发现丢失了爱

去哪里,寻找什么

满腹的感慨无奈

上车下车,缓缓移步

心事装满沉重的口袋

改签,转车

这个站台走向那个站台

匆匆去,匆匆来

忙不完的事,出不完的差

四季天涯,西装革履

粉墨人生的舞台

似曾相识的人影

走出去又走回来

握手与挥手

是车站永恒的经典主题

去的地方多了

站台就成了生活中的一道小菜



春天的声音


借助风,麦苗使劲地撕毁蜘蛛的艰辛

旋转一夜的露珠被太阳悄悄地叫走

与孕育分娩一样,拔节

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一片绿在偷听小溪的声音

水边,一群野鸭在扑棱

几条发情的狗在旷野狂奔





从父亲名字的里我认识了你

在母亲名字的里我读懂了你

母亲认不出你的样子,扫盲班上

她与父亲把你写得歪歪扭扭

但你的内涵却实实在在的

烙印在他们身上

让他们在那贫穷的年代

站稳了脚跟,挺直了脊梁

并把你延续到我的血液里

因此才有了我的大难不死

因此才有了我的稳步人生


折叠时光


把岁月折成一支桨

把时光叠成一张网

划入历史的长河

打捞昨日的过往

大多的东西都随了流水

逮住的只是些鲜活的记忆

和浪花的闪光

杂草、烂泥裹着空瘪的贝壳

呈现出龙宫的肮脏

蹦跳的、挣扎的

求生的本能斗不过尘世的欲望

盘古开天地,清明元宋唐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骨头践踏着鲜血

后浪淹埋着前浪

漂泊在时光的江湖

颠簸在人生的海洋

虾鳖海将乱舞

魑魅魍魉猖狂

坦途中难免遇到陷阱

幸福里也掺杂着色素糖浆

还是把时光折成一弯鱼钩吧

静钓着春夏秋冬

独守着暖流寒江


向日葵


(一)
不懂艺术,所以一直看不懂

那位荷兰大师为你的画像

至少,我不喜欢自杀的弱者

相反,我钟爱你真实的模样

及你当初不死的追随之心

(二)
我不明白,纯粹的花种

为什么偏偏都叫你瓜子

滚烫的温度让你多了

傻子、阿明 、张二嘎等等

许许多多的别名

(三)
世界变了。我突然发现

有一些葵花不再向阳

舒适的大棚温度

让她倾向了惨白的灯光

就像,某些女人的爱情



一列火车正在启动


也许是累了,停在了

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羡慕的眼睛被那些匆匆闪过的

白色的火箭头刺痛

老式的车门锁着大大小小的肉体

将形形色色的表情凝固成风景

思绪顺着车窗随风


窗外,有人在堆新坟

就像几年前堆埋我的双亲

这时,我看到了天空飞翔的痕迹

那个银灰色的小东西

云雀一样让我望尘莫及

中午的时候,可能是渴了

列车在某个地方疯狂地饮水

填饱肚子缓缓再行


绿色的车皮一点也没有降低

下铺那个时髦女子的身价

酷似我风华正茂时的恋人

睡在上铺,一点也感觉不到比她高


列车一直晃动着

带着我和下铺那个幻觉

沿着固定的轨迹驶向远方

追赶自己的影子


听雨


此刻我想起了那个

被暴雨淋透了青春的女人

我的伞太单薄

挡不住户外的风

遮不住她的影子,仿佛

她还立在那场哭泣的雨中心酸


乌云黯淡了昨日的蔚蓝

雷鸣在警告尘世的冷淡

路过的神灵默不作声

任今宵的雨,浸湿昨日的誓言

乌云一低再低

却,圧不住绝望的哭喊

                  
谁能熨热内心的雨水

谁来拯救幽深的泥潭

烟雨如愁,我看见

那淋雨的女人,正从雨中走来

突地有一种无形,把我

推进这无边的雨中……


童年


打猪草的篮子

漏了多少童年的欢笑

饥饿的时光

瘦了许多无邪的天真

幼小的心灵

装不下满满的委屈

星星和月亮

时常躲在我的头顶

偷听奶奶的故事


伤口


孩子是母亲的伤口

顺产与剖腹一样流血

父母是孩子的伤口

尽孝与尽忠一样遗憾


死亡难免,时间见证着一切

曾经的沧海与血一起变红

干涸着 冲洗着灵魂的伤口

延长了愈合的时间


冬至,我发现了父亲的靠山


奶奶说,父亲九岁时爷爷就死了。

我问父亲,他说是的。

父亲已经记不得爷爷的模样。

爷爷没有兄弟姐妹,父亲也没有。

奶奶的盲杖,是父亲唯一的靠山。

那些岁月,是奶奶的小脚

和父亲的泪水支撑着。在那个

十多岁就可以成家的年代,

父亲三十岁才把娘娶进门,

娘高大的身躯成了父亲的靠山。


我的到来,成了父亲最宝贵的财富,

几乎每天都把我举在他受伤的双肩。

父亲的脸上增添了笑容,

艰难的日子里,我是父亲

唯一的希望与挂牵。

娘走了以后,父亲的话就很少了,

门前的小木椅成了父亲的靠山。

后来父亲走不动了,那张木床

和我下班回家的摩托声成了父亲

生前最后的靠山。


父亲弥留之际对我说:你娘来了,

快把我扶起来,我与她一起去

河南沿把那块秫秫砍了。

我点点了头,给娘搬了个板凳,

转过身再也擦不干汪汪的泪眼。


今天冬至又到了,丝丝小雨天寒。

父亲静卧在坟茔中,一抔黄土

成了父亲永远的靠山……

在双亲的坟墓前静默,流泪,痛殇,

随风而去的是万般思念……


一条蚯蚓爬进了小村


(一)
千呼,万唤。

这个夏天,一条巨大的蚯蚓

终于爬进了小村。“总算熬出头了!”

淳朴的话语说出了小村人出行的艰辛

(二)
当我引着父母的灵柩

走在泥泞的雨中

泪眼迷蒙时,一条蚯蚓似的小路

像沉重的磨盘压碎了我多病的青春

(三)
没有礼炮,也没人剪彩。

此刻,一张张笑脸似村头的葵花

把小村的一腔苦水

与历史的坎坷从记忆中带走

(四)
我知道这条蚯蚓

没有爬到家家户户

可我所有的力量只有紧握的拳头

和我手臂上涨满无奈的青筋

(五)
安息吧,老党员哥哥

长眠吧,沉睡在东湖的家人。

小村,大事。祖祖辈辈的心愿

连着我的心事在这个夏天了却。


慢日子


苦苦地挣扎,却一直

逃不掉时光的锋芒

日子被死死地钉在酸甜苦辣里

男人,女人,都在忍受着

柴米油盐的熬煎


三百六十五个昼夜反复见证

雪花的凋零或桃花的灿烂

从新生儿的啼哭到告别厅的哀乐

这生命起止的音符是无形的接力

降临与消失,我们命里一环


早点,宵夜,零食

一起咀嚼着日子

屋脚的蛛网,生锈的胡琴

在无声倾诉,过往

在一堵墙里回音


父亲、儿子与海


(一)
大手牵着小手,

影子斜向远方。

脚丫熏蒸着沙滩的热度,

浪花亲吻着村野的豪放。

父亲抓起一把沙子,

讲着《老人与海》的故事;

儿子捡起一片贝壳,静静地

在故事里寻找惊奇……

(二)
一个巨浪打来,

父亲拼命地扑过去,

用力把儿子举上浪尖。

儿子一点不感到惊吓,

双手拍打着浪花,

就像远处的海鸥戏水。

天很蓝,蓝得像春日的江面。

云洁白,白得似严冬的瑞雪。

阳光特盛,晒红了儿子的笑脸,

晒黑了父亲的臂膀。海,

真的很大,大得像父亲的胸怀。

(三)
父亲惬意地躺在沙滩上,

任儿子往身上埋沙。

当沙子埋到心窝时,父亲笑了,

他不再担心死后没有人掩埋。

海,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

吸引着古帆船与现代快艇,

也吸引着父亲与儿子,

这个夏天,大海潮湿又晒干了

一对父子的乡愁。





那时的夜就是黑

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颜色

那时的夜就是一种煎熬

一种饿得睡不着觉的折磨

那时的天空是完整的

星星在奶奶的故事里闪烁

月亮完整地复印着父亲弯腰剥麻的影子

在那些饥寒的日子里,夜

就是奶奶那支忧伤的歌


星移斗转,时光不再倒流

小村学着都市的样子

一排排路灯染白了夜

快手、抖音、广场舞粉墨登场

歌厅、网吧、加油站彻夜灯火

我拂去竹笛上的积尘

一支支曲子

如绳索牵引往事里的贝壳

如赤脚跑过童年的旷野

家驹 发表于 2023-11-8 17:27

诗意丰富,学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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