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观 发表于 2019-10-14 23:50

严观作品:现代诗20首

古董瓷瓶

                        

大之于帝国版图,王者风范
小之于深山宝石,光芒灿然

强之于城堡,致密筑构
弱之于少女,身姿娇羞

广之于寰宇,无法穷究浩渺的元素
窄之于花枝,春风摇曳吐芬的甘露

高如天幕之仰望,兆瑞星象
低如羊饮水山涧,吉境呈祥

胖如贵妃之圆润,心旌摇荡
瘦如飞燕之惊鸿,环佩欢唱

快如白驹之过隙,数百年盈盈一挥
慢如锦绣之银针,方寸之间藏乾坤

贵则珍如拱璧,拍卖场中竞风流
贱则兜转地摊,远水解不了近忧

天堂装饰少不了的枝蔓花卉
地狱煎熬离不开的债务缠身

富裕再奉夏果秋收
贫穷只能望梅止鸠

慈祥恰似授人以渔
邪恶可以局中设局

国盛之时是熠熠生辉的案头陈设
羼弱去国就成为强盗炫耀的缴获

制成时需动用国力调配资源
砸毁时只需紫金锤轻轻一转

正面是掌上明珠,所有事物的完美呈相
背面是孕珠之蚌,培养完美事物的土壤

厚之于醇绵国学之集大成
薄之于宣纸点染雾霭氤氲

散是犁耕之播
聚属营运之获

万物之化而又化为万物
上可彰国力下以承美育

时代之缩影 庙堂之重器
时间之财富 万国之货币

白昼之暖阳 夜晚之星辉
中国的国粹,世界的精髓



                           视角


如果不是在地球,
如果不是在这个特殊的角度,
能看见璀璨的星汉吗?
迢遥的一颗最亮的星,
既不是太阳般的恒星,
以高达万度的热量燃烧;
也不是寒宫般的月球,
因为反射阳光而泠映星系。

有人总想将星星采摘,
宝石般地变成女友的耳缀;
有人思慕移居一个想象的星球,
因此而超脱于地球生命的局限;
甚至奢求陨石般的矿脉,
不竭的供应填不尽的贪婪。
星空只以星空般的方式存在,
人注定了只能瞭望广袤的河翰。

确实有人曾经穿越大气层,
试图接近某一个星体;
确实有想象中的精灵,
试图飞向太空感受最灼热的阳光。
离地球越远,就越为寒冷,
爬上过山颠的人才知道高处的冷彻。
太阳的射线只有与地球的大气层
交互,才变得温暖或灼热。

高山与大海,森林与湖泊,
火山与土壤,空气与光线,
一切的元素互为表里,缺一不可,
生命诞生于这些元素的聚合。
人尚未完全了解自己,
当然也没有明了处身的世界;
就目前而言,当我们仰观星相,
浩渺的群星令人神往,仅此而已。




                        时空隧道


睡眠
等于是回到了
时空隧道,
一觉醒来,
又对应上了
原来的自己……

睡前的所思所想,
哪怕是某个小小细节,
还能清晰浮现:
一些可以弥补的错失,
爱恋的疼感,
某种心灵深处的震撼……

我们醒后的所作所为,
与睡梦无关,
理性与感性,
与普适的规则相符,
不同的梦想,
将绚丽的世界装点。

哦,酣畅的睡眠,
似裹着伤口的纱布,
似涂着油膏的紧致的眼睑,
弥合之后的细胞欣喜中起舞。
梦境穿越的是历史和未来,
醒着的白昼却总在孜孜索解……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有一次邂逅,是在那年的初夏,
我穿着不差,但内心感觉褴褛,
英国诗人拜伦的诗句一句也记不清晰,
迎面走过的雪莱却象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友人。

陋巷嘈吵而又炫耀,
远处的窗口有人对我暧昧地指指点点。
我的思绪里响起歌声,专业而动听,
是淋漓尽致的一次,听众却是我不喜欢的几位。

过去我邂逅过美丽,
这一次我远道而来寻找一个乾隆皇帝的瓷瓶,
唉,再完美的物品也不如一个喜欢的人,
史前人类曾有过什么际遇已遥不可追,
我们总是被设计,但何曾有过退避?

我们一个接一个出生,与基督耶稣隔了几个世纪,
我们认祖归宗,有时是诺亚方舟有时又是元谋猿人。
初夏一过就盼秋日,
地图上的经纬度蔓延遍思绪的烟云,
雷声响处雨水哗哗而下,
当我脱下蓑衣,透过满脸的水珠似乎能看清21岁的你。

我还是独自蹰躇宽阔的阳台,
在夕阳斜晖里披上金色的睡袍,
与遥远的看不清模样的自己交谈。
刹那,我看到池塘中的两只天鹅,
它们喜极而舞,交颈而歌,
最完美的设计原来是给了两只水鸟的。

据说花儿未见我时也与我一样寂寥,
我看到花时花的颜色也就鲜艳了。
嗯,那就攀爬一些阶梯,
走过悬垂苦瓜的藤架之下,
那就在飞机的座舱里翻遍一页页发黄的故纸,
那已过去多年,一次邂逅……




注释: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代表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的经典诗句。原话是“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诗人余光中将其翻译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意思是,老虎也会有细嗅蔷薇的时候,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美好。讲的是人性中阳刚与阴柔的两面。




                        爱之体悟



松枫檀梨、榆椿柳,
树木的种类数不胜数,
多数木头已弄不清楚树种。
和田玉南阳玉蓝田玉,
玉的类别繁多。
亲人爱人朋友同事路人,
感情层次各不一样。
爱,木,玉。
细腻的爱,大气的爱,
热爱,博爱。
懂得了爱,
就能与所有人成为朋友。
学会运用木材,
能够欣赏植物之美,
就会喜欢所有的绿色。
琢玉之技使所有的
玉矿石都能变成艺术,
因为玉而爱山、爱石头。

爱的甘美。
爱滋育完整的人格,
涵养生命的温度。
人的心灵与自然相通,
河流会进入人的内心,
浩荡奔流汇入爱的大海。
山峰会塑造人的形貌,
宽厚和高大才能稳如泰山。
爱的金子般的美质,
纷扰淘洗中显露出真容。
信赖,在共同升华的精神中产生,
默契,在心意相通中完成。
即使受到过诱惑,
沾染了世间的烟尘,
即使曾匆忙地生活,
象孩子迷失在玩具店里,
爱的份量重过许多看得见的利益。

只有爱,使人愿意将自己
和自己的所有,交托给另一个人。
接纳,如同海洋对河流;
珍惜,似拥有一件珍宝。
爱同时具有搏大和温柔的情怀。
看松峰合一,多崇高,
多优美。情投意合,
爱让人多幸福,多陶醉。
让我拉着你的手,去看植物
聚居的森林。让我们相携着
登上山头,捡拾玉石,
站上山巅,去眺望爱与美丽的人生。




                     斜晖中的夜郎国废墟



看着阳光漫散 忽然惊觉的梦
  在眼前轻轻碎裂
  
       一次又一次 无法追索的梦
  在金光里逃逸
  飞鸟的进军
  在震荡的晚钟声里消失踪影
  院子里的狗躁动凶猛
  什么使一条狗感到这样的迷狂
  
      人迹渺茫里沉醉遥远的国度
  绿色中的黄昏
  晦暗的道路,精神的羁靡
  
       奋斗,生的欢乐
  总也无法放在一个可见的维度
  而所谓的过去
  那注满文字的点滴生活的遗漏
  飞蝠般逃逸的动作、思绪
  那历史 张着怀疑的眼神
  抖索着双手
  穿着空无的针线
  预言、命运与判决
  听任倾听者的屈服
  头戴羽翎的使者
  还在跟随权威的引领
  就快降临
  世上最美的微笑
  已在屋檐下顺着雨水
  化身金合欢的叶脉
  是晦暗的、无法侧度的深渊
  群山的萎顿,河床的翻卷
  
       山脚下衰老的人
  望着阔大混噩的流水
  面孔中写满亡灵的密码
  双手展示着
  自然对人的冷酷
  而群体,杂沓的脚步
  在朝向某种时分时分外整齐
  瘴毒盘踞的、密林遮蔽的山体
  有人躲在帐篷后沉睡
  她的迷离梦境、她的静谧之美
  游移而青葱的男人
  在万世过后
  荣耀悬挂在另一个向度
  
       世界、精神有时钝突
  有时锋锐而飘忽
  却不在人前宣读证言
  只希望奇迹出现
  而奇迹只与纯粹有关
  灵迹,显示……
  活在水里的鱼
  一些草丛里的小蛇和蚱蜢
  另一些更恐怖的生物
  而心欢快时
  就有飞鸟的翱翔,异兽的追逐
    
       时代转眼就到了当今
  也有人曾经尝试把握某一种存在
  也有人毫不眷恋
  革新和保守
  各以自己的方式啜饮过去之水
  回忆定格
  是那么确定无疑
  而羁旅中的行者
  还在抚摸驼峰上的珠宝、搭袋里的美人
  那远去的城垛,宫阶上的饮宴
  犹如沙滩上的弃舟
  仗剑侠士的茫然四顾
  
       偶尔有村夫的农耕
  会犁开文明的遗迹
  翻开辉煌的碎片
  那烙下的印记
  纯朴的知识 高尚的粗野 仗义的风范
  容易勾起人对确切的怀念
  带来些许的满足
       日月如梭般隐去
  手中抓握着今天
  明天近在咫尺
       而此刻,夜郎国的废墟上                        
       遍洒夕阳余晖




                         歌唱



放歌,始于
羁旅中的美景,
困顿中的悲吟,
深思中的欣悦,
热恋中的表白,
庆典中的焰火…

人是乐器。
人是语言奏响的——
述说、辩论、抒情的乐器。
胸腔、头腔、
喉腔、鼻腔是音箱,
舌带是簧片,
气流通过舌带发声,
产生不同部位的共振,
形成不同的音色。
我们因此可以聆听,
千万种不同的声音。
千万种歌声,
唱响青春、爱情和生命…

气候、土壤、民族、文化传统,
形成不同的旋律和各异的唱法,
艺术风格的千姿百态,
使人们领略多样文化的绚丽缤纷。
而个性源于本色和修养,
艺术的张力源于深刻的理解和体验。
当歌声响起,
我们的眼前出现宏大的布景,
战争,忠诚与背叛,
爱情与责任的冲突,
利益与道义的纠缠,
伟岸的英雄,
美丽的女性,
沉雄、高亢、清婉的唱腔,
回肠荡气的故事,
让我们动容。

浮现眼前的,
还有水滨的小屋,
起舞池塘的天鹅,
温馨漫步的情侣,
屋内新鲜的蔬果,
花瓶中的玫瑰。
歌声绕梁,
似乎空气也被感染,
天空中出现祥云,
缓缓飘逸的云景,
将向往显影,
普天之下,
一派生机。

横膈膜慢慢收紧气息,
让最后的唱咏余音不息。
一切的争论,一切的质疑,
一切的迷惘,一切的忐忑,
在歌声中停息。
均匀的呼吸,
痴迷的神智,
微笑的沉思,
平和,安详,
感动,感恩…
歌声洗礼后的灵魂,
与天地更为谐和,
世界更为美好。




                一天中的24小时
         

                     

零点,浓密的夜露浸润着种子;
子夜,谛听;
二时,生命探索了周围的土地;
三点,“吭哧吭哧”,野猪的气味;
四点,拔节;
凌晨,鸡鸣驱赶着夜雾;
早上,朝阳和彩云;
七时,世界的面目;
八点,个体的形态;
九点,植物在微风中摇曳;
十时,花开得满山遍野;
近午,枝叶间藏着毛茸茸的果子;
正午,歌声;
中午,与食物混合的香味;
午休,沉甸甸的麦穗;
十五时,收割后的土地;
十六点,钢铁与玻璃的闪光;
傍晚,长长的影子;
擦黑,匆匆的脚步;
晚餐,交响乐;
晚间新闻,微缩的星球;
二十一点,狂欢与晚祷;
夜,陶醉与梦魇;
深夜,伸直张开的藤蔓与花苞;
零点,浓重的夜露浸润着种子……




                  
                  追忆逝水年华
                  



空间里有暗淡的光亮,
过去的痕迹像幽灵,
躲藏在剥落的墙灰、板壁的
划痕之中……当烟点燃,
星火穿透了黄昏。

一些记忆的按键在启,在闭,
一只高空的鹰忽隐,忽现…
绿色的植物有一个困扰,
人的生命也有一个困扰。
暴雨在雷电之后倾泻而下;
成熟之后,花朵开放;
而人,要达成何种结果?

爱,生命的终极意义?
拥有感,欣悦,撞击心灵的柔情。
雨在下…
花开了…
爱,却还是遥远,还在徘徊…

人有一个意犹未尽的现在,
人有一个羡慕充斥的未来。
将写满梦呓的纸揉成一团,
丢掉!这就是现在?
未来是……
未来是……

梦崩溃了,晨光透进来了。
(想像)妻子开始了“骚扰”,
门前枝头的小鸟在叫,
孩子在闹。
在人群,在亲人的周围,
“坏”的念头不那么容易产生,
当别人帮了你,说“谢谢”,
少抱怨,多称赞,
不吝惜说声“我爱你”。

这是美好的,
这也可能是人的结果。
过去了的,还会藏在周围,
墙壁都可能开口说话,
香烟,或是回想的高空飘忽的鹰,
造成追忆的一些错觉。
还好,一些“坏”的思绪崩朽了,
另一些“好”的想法诞生了。



                           沉思


                     

独处时谁不会胡思乱想,
向往美好的生活,
为亲人祝福,
世界和平…
当门被敲响,
看到你的一刹,多么惊喜……
其实你,只是出现在沉思中,
似暗处闪光的宝石,似灰色渐变
背景纸上浮现的名贵古董,
目光追随你的走动,
那么近,又那么远…

峻岭山道上行旅的古代词人,
双腿酸胀,难受困顿,
炎热中埋锅造饭,却没有忽略山的
沉厚和雄壮,参天的大树和
惊飞的猫鹰…他提笔写下诗词,
描绘对景观的妙得和遐思,
他心里若影若现的痛苦,
在传颂后世的句子中隐晦难觅…

西方宫廷舞会,
穿着笔挺的骑士,缓步走向
心中的佳丽,舞曲悠扬悦耳,
舞伴的面部轮廓在明亮的
烛光下完美无匹,纤细汗毛
渗出的汗使微微张开的唇更红润。
金色的光线映射发髻,
女孩的面孔成为最美的面具……

无垠的田亩中散落着村舍,
一旁的池塘,荷花散发着清香,
漂亮的女童牵着妈妈的手,
前后跑着的柴狗急切地汪汪。
乳白的炊烟袅袅上升,
铁锅饭香味越来越浓……

小提琴独奏《沉思》,
来自舞台上的年轻女生,
琴声既沉郁忧伤,
又碰溅激越的想象力,
青春的憧憬浪漫而动人。
她的把琴到位,弓弦结合塌实,
中高音的转换切合心境的流露,
低音像是甘泉带动心灵的溪涌。
一会儿是现实一会儿是梦境,
当稍感疲惫,琴声已不知何时停止……



注释:^: 马斯涅(JulesMassenet)1842年年5月12日生于法国卢瓦尔省靠近圣艾蒂安的一个高级工程师家庭。十一岁时便被送进巴黎音乐学院,马斯涅曾经荣获过罗马音乐大奖,当过法兰西院士,谱写过多部歌剧和舞剧以及二百多首歌曲。当年,他的作品在歌剧院演出时,一再引起轰动,观众如潮,场场爆满,红极一时。歌剧《泰伊思》中的一首间奏曲《沉思》,迄今仍然一直受到人们的欢迎。小提琴独奏曲《沉思》有浪漫主义的热情、虚幻,至情至性的自我忏悔,是历史上十大独奏曲之一。





                        
                           诗人与诗


                        

生命中有多少悲怆?
生活中有多少抗争?
命运是定数还是可能改变?
衣衫单薄的诗人兰波,
星空下是否觉得寒冷?
无处可遁的诗人拜伦,
究竟殁于战场的疫症还是烦闷?
活着的诗人各奔东西,
还有谁的心灵保持高贵?
为着狗粮而摇尾乞怜,
因为金钱而先倨后傲,
顾生存而不顾吃相,
诗人还是诗人吗?
诗歌还是诗歌吗?

相信还是有人沉潜于心,
以点滴的思考警醒世人。
还是有人在飞尘炎热的工场,
憧憬畅想美好的明天。
有人默默地无惧思考,
以诗的文字记叙日记。
形而上学的诗人,
精神的探寻永无止境。

哦,安静的夜晚,
苍茫的大地有几处诗人的心灵在闪,
钻石般的微芒,
在清晨终与阳光连成一片。
即使在白日,
诗歌的炫彩也提振人心;
即使在正午,
诗歌的光柱也指引人高升。
一些言说已化身日日月月,
一些警句已溶进日日夜夜。
与上天的运行一致的,
无穷的内存自动录用;
与风霜雨雪同步的,
会随着季节飘洒吹拂。

人群中诗人似乎无法识别,
在性别中也无法辨认。
诗人的穿着是否特立独行?
恍惚中闪动希腊式的长衫,
又或是李杜的唐衣?
人声鼎沸中有诵诗的抑扬顿挫,
杂沓的脚步中有沉吟均匀的镀步。
或许偶然的一瞬,可以与
某个擦身而过的人确认眼神。




                              青春女性


                  
世界越来越大了
小时候如在丛林
一朵小花是一个完整的、传奇的故事
一条小路会令你迷失
满足于一只小爬虫的动线
和一只雀鸟的鸣叫或飞翔

现在不能再像孩子
丛林令人迷恋
现在你要走出丛林
世界在往前延伸
周围是人的丛林
花朵或是荆棘
似乎无法辨认
好在总有如天籁般的歌声
当彷徨无依
总有令人欣悦的图画浮现
打动你的有某种言说
变化万千的景象
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周围是开放的
你的走向
你达致的某种范围
也许
在某一夜的月圆
在某一年的中秋
你如儿时观看花朵
如儿时陷入美丽深邃的世界
世界太小
世界又越来越大了




                        夏天有多么炽热


                     

铃声从未响起。话语撞入飞逝的时间流里。
手机短信传来应承或婉拒。
为什么是你?你上次是什么时候闯入?何时你又溜走?

波提切利的战栗。顺从与纯洁的魅惑。维纳斯的诞生。
睡眠在想着你时来临。蓝黑色的裙子,初夏的树叶。无从安寐的思绪。

未知的和已知的。发生的和尚未发生的。眷念。痴迷。感动。
向暗夜里跑去,光着脚。又从光影里跑回,张开手臂。

季候风吹动窗棂。爱的警觉,生命的暧昧。潮水中的味道。
没有一刻延缓。那神秘的花园,敞开的感性之门。阵地中的坚持。
如同海水中撒盐,理性的礁石和岩床。张力的触角,无法测量的维度。

承诺。守望。望着你去,看着你来。
春天在记忆中有多美。夏天有多么炽热。你有多么香甜。




                                    恩惠


                        

有些施惠者的恩典是无以为报的,
如生命的创造者,
父母对我们的养育,
开天辟地的宇宙意识,
带给世界和平的伟大人物。

常怀感恩之心,
吃完碗里的每一粒米饭,
每一种蔬菜都感到可口,
喜欢悦耳的音乐,
欣赏美丽的山水。

热爱工作和创造,
让自己变得强大,
对周围的人愿意施以援手,
热心公益,
富有同情心。

人人如此,
世界就会洋溢欢乐,
公序良俗,
社会更加接近理想。
让我们互相致意!




                           梵高


                        

题记:“我的冒险,不是靠主动选择,而是被命运推动。”——梵高



迢遥的泉源,
无声的水汽不再弥漫,
沙漠的尽头还是沙漠吗?

河流在沙砾之中穿行,像疲倦的
老人,走不进活泼的人群。
你不是万人瞩目的明星,
画师,你粗糙的面容,
危险的眼神,站在粗壮的树下,
谁走近你,把你膜拜?
你充满渴求的身体并不能变成
神的启示,当注视你的眼睛,
孤傲的眼神并不给少女丝毫的喜悦,
那神秘的欲望充满你的脑海…

人类之树,生长着粗糙的树皮,
你双手剥落之处,露出理想的色泽,
是纯粹的树肉之美。
你凝视之际,似来到乐园的林中,
河流的边沿,伸手可摘酸甜的果实。
她的嘴唇,青春之美的汇聚之地,
还完好无损吗?你的神态像无言的召唤
在干燥的草堆之间、麦穗跳动的地方,
你的颜料似烈火灼烤,从烟斗燃尽的画框,
艺术之泉濡润你的心田。

树下,寒风尽扫落叶,
那善美的树肌也被撕裂。
那纤细的腰身,颀长的双腿还在吗?
画中国度:这样光彩和茁壮的苗,
能在荷兰的土壤中生长吗?
画笔的焦渴与呼号,
似火焰般的小树在干旱的苔藓中生长,
空洞苦痛的眼神望穿人世,
残缺的耳鼓传来闪电之后的雷声,
秋黄在塔希堤衬托少女的缎肤。

画布里头建立你的帝国,
线条与色彩涂抹生存的酷与悲。
面容苍老,眼睛却闪烁青春的光辉,
梦幻的边界还是如金如焚的沙砾?
国度里可有人群?何时心灵
能主宰神灵?画师,
你本是人中的一员,神捉弄你的心灵,
使你傲世独立,粗俗的手
抚弄的珍宝你视为神秘,你渴求太甚,
弱水三千成你毕生之尝。
你的王国里的帝王,在别人的王国里流浪。




注释: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1853年3月30日-1890年7月29日,白羊座),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梵高是表现主义的先驱,并深深影响了二十世纪艺术,尤其是野兽派与德国表现主义。梵高的作品,如《星夜》、《向日葵》与《麦田群鸦》等,现已跻身于全球最著名、广为人知与昂贵的艺术作品的行列。梵高的早期生活,坚决投身于从事艺术品商人的工作。经历了短暂的教职生涯后,他成了贫困的传教采矿工人。直到约摸27岁时,梵高才开始了他的画家生涯;然而,他的画作无人问津,致使画家贫病交加。在他生前的最后十年间,创作了超过2000幅画,包括约900幅油画与1100幅素描,梵高早期只以灰暗色系进行创作,直到他在巴黎遇见了印象派与后印象派(见《爆炸》梵高传,约1887年)。梵高融入了他们的鲜艳色彩与画风,创造了他独特的个人画风,梵高是个热爱自然并能从简单的事物看到纯粹之美的画家,他说他宁可画从窗户向外看到的树影也不画想象中的美丽幻象。梵高的画风在法国阿尔勒的那段时间,发展已臻成熟。 梵高生前最后两年深陷于精神疾病中,最终于37岁那年自杀。



                            愣神

                        

打了个寒噤,
海滩上,一个灰色的人影靠近我,
秘密的启示显现。
又打了一个寒噤,
那是阴沉黑夜的第四个时辰,
我靠拢一块巨石,
望向它的可疑的缝隙。
风在吹,孤单的海鸟扑了几下翅,
伸手朝它做个飞吻。
山头平地上花团锦簇,
弯曲的河道上漂着一张
红纸像一个救火鸟,
一片广大的黄色麦田延伸至
山那边,一串鞭炮炸响。
跑下去,双手摇动船浆,
上岸时忽然冲动,
要撕开某种遮掩的东西。
秋天的滩头,
一条白色的平滑的小道,
直通地平线的一座红色光秃的山脊。
两边桑树的枯枝,
跃然人上的感觉。
后面的时刻终于有一种肮脏
叫人恶心,我让所有的裸露处浸入水里。
一个朋友走进来看我发楞,
他告诉我墙上爬着一只晰蜴。




                  
                            蜘蛛


                     

比黑夜更黑,蜘蛛在凌晨完成最后的结网,
比光线更白,蛛网毫无征兆地微颤在艳阳。

春日祥和,金钟、桃花、牡丹、艳山姜,
普世香氛在万花丛中浓郁地飘荡。

遍地是桂花、矢车菊、香堇、红掌,
金龟子、蜜蜂在花蕊的盛筵嗡嗡飞翔。

荷花、睡莲、水仙点染着安静的池塘,
蜻蜓点水,蜂鸟采蜜,知了稚语,蝉鸣唱。

三色堇、虞美人、四季海棠,
吸引朝拜的香客穿梭往还,终得宝藏。

还有天竺葵、含羞草、香蓟、夜来香,
蚂蚁忙碌,蝼蛄拱动、蟋蟀躲避着螳螂。

飞翔者春光里振翮,轻点草尖,饮水芦荡,
掠过灌丛,用翅膀把田野、林地、远山丈量。

追慕甜美的气息,饥餐花粉,春华里奔忙,
飞翔者是画布上的主角,交响乐中的篇章。

爬行物忌恨飞翔,蜘蛛在苍树褶皱中阴郁地张望,
暗黑的内心结满仇丝,墙角、枝桠到香樟,

蜘蛛弹跳、荡跃、急匆匆地张网,
从角落里暗算飞翔者,啮噬远翔的翅膀。

“为什么要飞,蜻蜓?来吧,蝴蝶的莽撞”,
蜜蜂被缠绕,挣扎而力竭,蜘蛛倏忽已至近旁。

多只死亡之爪抓扰猎物,毒口逞强,
这样的缠斗和酷刑,春天没有声张。

蝉,多只蝉终于冲决,枯枝上挂着残破的蛛网,
最早的蝉裹满蜘蛛索,跌落地面,成为佐粮。

其它的蝉终于飞掠,蜻蜓也可停留枝上,
成群的蝴蝶漫过,飞向山花烂漫的坡岗。

松鸡巡视枯枝败叶,蜷缩的蜘蛛慌张躲藏,
终被一只一只叼起,变成雀鸟的营养。

夏天来临,高大的乔木荫蔽,果实灌浆,
暖风吹动岑寂,云层缓慢飘移,骄日朗朗。

比黑夜更黑,蜘蛛在凌晨完成最后的结网,
比光线更白,蛛网毫无征兆地微颤在艳阳。





                        宋瓷


                  
因为有了巍然嵯峨的宫殿,
有了珍贵的乔木,万紫千红的花朵,
雕栏玉砌、垛墙木构、徊廊蜿延…

因为有了辽阔的国土,
有了千万万民众,一望无际的稻黍,
千里连绵的崇山峻岭、原野、河海江湖…

因为有了唐诗宋词的汉语,
有了经史子集,波澜壮阔的历史,
市闾乡俚,公序良俗,规制井然的国体…

因为有了崇高信仰的沁润,
有了宽厚的胸襟,磅礴的情怀,
镇疆守土的勇将,犯颜苦谏的良臣…

因为有了音律乐理,歌舞升平,
有了仪态万方的姿容,回眸百媚的美人,
年轻人热烈的爱恋,老年人亲密的挽行…

因为有了心无旁骛的工匠,对商周仪轨的秉承,
有了完整认知事物、穷究天理的理念,
自然而然有了宋瓷,有了汝、官、哥、定、钧…

因为有了对天地的敬畏,对先祖的缅怀,
安定丰稔的形势,一年两度的郊祭,
皇帝主礼盛大的仪式,宋瓷占位高高的祭祀台…

凝望荷的高洁感悟官窑的端丽,
叹赏雨后的蓝天映衬汝窑的姿影,
赞美黄熟的麦田想象哥窑的缤纷,
摩挲和田之玉堪赞定窑的细腻…

天地大境,自然瑰奇,
演化哺育宋瓷之美,
瓶尊炉簋,碗盏盘杯…
回望文明的高度,致敬共尊的礼仪




               
                      一只乾隆梅瓶的述说


                           

哦,我是一只梅瓶,
女性,生于1776年^,
我没有父亲,有兄弟姐妹,
我们缘起于一些元素的聚合:
一个帝国,大清帝国;
一个帝王,“十全老人”乾隆;
一所画院,宫廷如意馆;
一处御窑,景德镇;
一群能工巧匠;
一座高岭土矿山;
和督陶官唐英的运筹经营。

我刚出生就长大成人,
名字叫“胭脂红地轧道粉彩
缠枝花卉纹梅瓶”。
我与几个姐妹属于皇帝。
经过长途跋涉来到紫禁城,
因太出众而被皇帝专宠,
经常随皇帝变换住宅。
我们住过圆明园的牡丹台,
去过颐和园的万寿山,
最后常驻“夏宫”^。

我也认识嘉庆和道光^,
最终是咸丰^让我们流离失所。
一个“长毛”^抢了我,
拿到街头拍卖^变现成方便携带的金条。
我在100多年里颠沛流离,
由帝国、军阀割据、民国而至共和国。
我低调潜行,躲过龙血玄黄,
躲过变乱、运动和紫金锤^,
约在2004年我被一个人家收养。
同年,我多年失散的一个姐妹
在香港苏富比被以4千多万港币公开拍卖。
经过这10多年的休养生息,
我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自己:

我小口,圆圆的,涂了金色的唇膏,
长长的颈部以翠绿的蕉叶纹与流苏装饰,
每条串珠般的流苏停留于盛放的玫瑰;
领口钉有神秘的菱形花朵,
肩部饰正黄如意图案;
我有丰润的胸部和纤细的腰围,
似乎自带蓬勃的弹性和不竭的张力,
一站恍然就是3个世纪;
我裹着胭脂红底子的长褂,
地子上以细针剔含羞草花叶如锦,
雏菊、牡丹、海棠、百合,莲花^,
以枝蔓和勾莲满饰,
乾隆说这叫“锦上添花”;
裙摆下露出湖绿锦绣花鞋,
鞋饰变形莲瓣,
莲瓣中心饰不败的长生花;
不太彰显的位置满施松石绿,
底部有青花篆书“大清乾隆年制”。

梅瓶家族在宋代就已开枝散叶,
以前的人们用我们储酒,
对珍贵的液体是最好的保护。
喝完酒,成案头的摆设,
可以插一束梅枝,
灌满清水则可以滋养鲜花,
“梅瓶”是我们的通名。

我喜欢热闹,
喜欢与人交流,
我能让所有人愉悦。
主人承诺让我回到宫殿,
成为博物馆的展品。
我希望永生,
兵连祸结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在我的面前鱼贯而行。
我会向他们讲述:
沧海桑田的故事,
我会记录一辈又一辈人的作为,
他们的劳作,
他们的创造,
他们的苦难和欢笑,
他们不屈的意志,
他们值得期许的明天…




                        诗人与诗


                        
生命中有多少悲怆?
生活中有多少抗争?
命运是定数还是可能改变?
衣衫单薄的诗人兰波,
星空下是否觉得寒冷?
无处可遁的诗人拜伦,
究竟殁于战场的疫症还是烦闷?
活着的诗人各奔东西,
还有谁的心灵保持高贵?
为着狗粮而摇尾乞怜,
因为金钱而先倨后傲,
顾生存而不顾吃相,
诗人还是诗人吗?
诗歌还是诗歌吗?

相信还是有人沉潜于心,
以点滴的思考警醒世人。
还是有人在飞尘炎热的工场,
憧憬畅想美好的明天。
有人默默地无惧思考,
以诗的文字记叙日记。
形而上学的诗人,
精神的探寻永无止境。

哦,安静的夜晚,
苍茫的大地有几处诗人的心灵在闪,
钻石般的微芒,
在清晨终与阳光连成一片。
即使在白日,
诗歌的炫彩也提振人心;
即使在正午,
诗歌的光柱也指引人高升。
一些言说已化身日日月月,
一些警句已溶进日日夜夜。
与上天的运行一致的,
无穷的内存自动录用;
与风霜雨雪同步的,
会随着季节飘洒吹拂。

人群中诗人似乎无法识别,
在性别中也无法辨认。
诗人的穿着是否特立独行?
恍惚中闪动希腊式的长衫,
又或是李杜的唐衣?
人声鼎沸中有诵诗的抑扬顿挫,
杂沓的脚步中有沉吟均匀的镀步。
或许偶然的一瞬,可以与
某个擦身而过的人确认眼神。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严观作品:现代诗20首

诗歌月报